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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不說話,只在邊上替她添茶遞杯。
沈夫人睇她一眼:「他此番離家,縱周家父母有再多的不是, 但在外人看來, 都只會是他做兒子的錯,可以說是真的背負了良多, 你這回是真的打算原諒他了?」
拎著紫砂壺的手頓了一下,瑜珠將茶壺靜靜放下, 如實相告:「是有這個打算, 但又害怕, 所以才來請教夫人。」
「請教我可沒用,你請教我,我還想請你整頓整頓我那不爭氣的侄子。」
沈夫人嘆氣,肉眼可見的也是煩心事一堆。
瑜珠知道,大抵是沈淮安的事還沒能叫他們覺得安穩。
只是近幾日蔡褚之也不曾來找過她,她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何狀況,亦不能給她很好的安撫。
幸而沈夫人也不是真的指望她的安撫。
她抬頭,瞧著外頭陽光明媚的夏日:「總覺得是要變天,一直在陽光下待久了,居然也渴望真的來點狂風暴雨。」
「瑜珠。」她突然回頭道,「再給他一次機會吧,這幾日多在他那裡住住,外頭少走動的好。」
瑜珠不解她話中的深意,她以為她會先勸她與他安穩相處一段時日,怎的就要與他住在一起了?
「是因為京中將要發生什麼大事嗎?」除了周渡那裡更加安全,她想不到別的理由。
沈夫人沒有明答:「你是個聰明的,有些事情雖然沒有發生,但我們都得未雨綢繆,周明覺那裡,是我如今能想到於你而言最周全的地方。」
她獨自在京中住了三年,沈夫人也不曾與她說過她住的地方不周全這樣的話,如今卻用到了這樣嚴重的詞。
瑜珠知道,自己的猜測大抵是對的。
「我明白了。」她起身道,「夫人還請保重自己,萬事多加小心。」
「好。」
她與沈何雲的對話便就這樣結束,雖然那時候的她已經隱隱知道,沈家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會是她們最後一次體面的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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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回到周渡的新家,他又坐在榻上安靜地看書,見到她來,放下書笑道:「今日可有做什麼好吃的?」
「今日沒有,你喝西北風吧。」瑜珠熟門熟路地坐到他的床前,「我去見過沈夫人了。」
周渡的眼皮跳了下:「蔡家和沈家,近來還好吧?」
「近來還好,但也不算那麼好。」瑜珠不知該如何與他描述。
只是她知道,周渡知道的絕不會比自己少,所以望著他的目光飽含深邃。
「沈夫人說,要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與你好好相處。」
「那給我機會嗎?」
瑜珠不說話,但沒有拒絕的發聲便是對周渡而言最好的回答。
他輕笑,探身去握住瑜珠的手。
只是他忘了,自己的後背還容不得自己隨意動彈,咧著嘴角又是笑又是扭曲,叫瑜珠深深蹙眉。
「你是還把自己當三歲孩童嗎?自己身子什麼狀況,自己不知道嗎?」
「可你說要與我好好相處。」周渡抓緊她的手道。
瑜珠矢口否認:「我沒有。」
「你有。」周渡捏了捏她的手掌,「你沒有說話,便是有。」
瑜珠不再同他做這般無畏的掙扎,與他實心實意道:「我總覺得,沈夫人今日與我說的話別有深意,周渡,這些事情,你比我懂,你能不能如實告訴我,沈家是要出什麼事了嗎?」
周渡難得不正經的時刻漸漸收斂,牽著瑜珠的手,看她坐在床前的圓凳上還不夠,非要她坐在自己的床頭邊沿上,與自己肩膀貼著肩膀,靠在一處。
「我不知道沈家會出什麼事。」他嚴肅道,「瑜珠,我只能同你保證,當沈家出事的時候,我會最大程度地把你保下來。」
瑜珠明亮的眼眸漸漸染上了淚珠:「可是周渡……」
「我知道沈夫人於你有恩,但瑜珠,肱骨之臣的好壞對錯,不是僅僅一面便可斷定的。」周渡摸了摸她瞧上去無時無刻不是清瘦嫩白的臉頰,「路在沈家人自己手裡,全看他們自己怎麼選了。」
什麼路不路的,瑜珠半點搞不清楚,被周渡掐了掐臉皮,只能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今夜留下來,好嗎?」
距離周渡受傷已經過去四五日了,這四五日裡,瑜珠日日都來給他送湯,三餐陪著他吃,藥陪著他喝,但卻從不住在這裡,也不與他太過親近。
他突然的請求,叫瑜珠有些措手不及。
雖然沈夫人亦說過,住在他這裡安全,但她仍不想那麼快的與他近距離接觸。
「家裡還有一堆的事,日後再說吧。」
周渡便也不強求,只是換了個刁鑽的問題問:「家裡的那個人,可以趕走了嗎?」
「哪個人?」瑜珠一時不察,反應不過來,完了後知後覺道:「那是我買來的家丁,你別張口閉口侮辱別人。」
「只是家丁?」
瑜珠挑眉:「即便不是家丁,你又能奈我何?」
「我不能奈你何。」周渡苦笑,「我只能在他伺候你的時候,想著為什麼在裡頭的那個人不是我。」
男人說起葷話來,當真是一點顧忌都沒有的。
「周明覺!」瑜珠生氣地想甩開他的手,反被他握的更緊,抱緊在未受傷的身前。
「瑜珠,你可以留下他,但你也得答應我,這輩子只能有我一個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