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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可能?那好歹是他舅父家,他不娶若涵,難道就一輩子不去見舅父了嗎?」溫氏嘀咕道,「要說也都怪那江瑜珠,我當年在錢塘,苦口婆心,要她幫忙勸勸明覺,她卻一下臉面都不肯給我,甚至還仗著太子的勢,要把我從驛館中攆出去,若非如此,今日能成好事的,還是我的明覺同若涵。」
「我看你就是魔怔了,你自己素日裡待她如何,你自己知道,你還去求她?人家沒拿掃帚攆你就算不錯的了。」
「你……」
溫氏被自家丈夫氣的說不上來話,忿忿地甩了下大袖,轉頭正見到周渡已經走到了身旁。
「明覺。」她立馬緩和了臉色,與他囑咐道,「快去換一身衣裳,今日你若涵表妹回京,我們帶些東西去你舅父家。三年前那些事,咱們兩家一直鬧得不愉快,但那總歸是你親舅舅,是母親嫡親的兄長,日後在京中,都是要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說,咱們也得親自上門賠個不是才行。」
「母親覺得,我還適合與若涵再見面嗎?」周渡果斷地反問,「要賠不是,早該在若涵回來前就去賠,如今這算什麼?」
溫氏想不通:「沾著血親的表兄妹怎麼不適合再見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日後都不打算與你舅舅家往來了嗎?」
「不瞞母親,我在回來的第二日便已經去過舅父家中了。」周渡滴水不漏地答道,「舅父說,兩家如今皆在朝為官,同僚不易,親戚更難得,前程往事過去便就當過去了,日後兩家還照如往常。」
「你去過了?」溫氏與周開呈異口同聲地詫異。
他們闔家從錢塘回到上京攏共也沒幾日,周開呈又因為職位調動的緣故,一連幾日都在忙,直至今日才有功夫閒下來,能去拜訪溫家。不想,自家兒子倒是已經去過了。
夫妻倆面面相覷。
「那你如何一句都不與我們知會一聲?我們若是不知你已經去過了,待會兒去到你舅父家,恐又要出洋相。」
周渡聽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答非所問,道:「我適才聽母親講,我與若涵沒有能結成親,全賴瑜珠的錯。」
他蹙起眉:「試問母親,瑜珠她身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從前在我們家便一直小心翼翼,離了我們家更是乾淨利落,除了我們自己做過的事,她不曾在外頭再惡意詆毀我們一句,她究竟錯在哪裡,叫母親這麼多年依舊對她念念不忘,每逢不快便將她拉出來埋怨?」
他思緒怎麼突然就跳到了這上頭?
溫氏不解,卻也得硬著頭皮答:「可若非是她……」
「可若非是她愚蠢,遭了陳嫿利用,母親是想說這個,是嗎?」周渡逼近一步道,「那母親怎麼不罵我也愚蠢,中了陳嫿同祖母的計策?即便那日被陳嫿推出來的不是瑜珠,也永遠不會是若涵,母親難道就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嗎?您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瑜珠身上,不若將怨氣都撒在我的身上,是我愚鈍,到今時今日才明白母親自始至終是不會變的,您永遠都看不起瑜珠,永遠都只會將過錯都推到她的頭上。」
「錯不多行了!」
被兒子這樣當著眾下人的面數落,溫氏只覺自己臉都要丟盡了。
「母親。」周渡卻還沒說完,「我想挽回她。但我若繼續在這個家中待下去,她便永遠也不會與我重修舊好。所以,我如今,恐要對不起父親母親了。」
「你要做什麼?」溫氏和周開呈再次異口同聲的話中泛起陡然的驚駭。
周渡道:「我自打回來那日起便已經命人在收拾位於長寧坊的那座宅子,那裡離瑜珠家近,離京兆府也近,明日我便會以便於坐堂為由搬去那邊,日後周家,就留給父親母親和弟弟妹妹們住吧,逢年過節,我一定會回來,盡我該盡的責任,只是平時……」
「你敢出去住,日後就再也不用回來了!」
父母還健在,嫡出的長子便要搬出去住,這若是在京中傳開,又是多麼大的笑話。
周開呈氣的鬍子直往天上吹:「你這麼多年,執迷不悟,居然還沒有到頭,是非逼的我動用家法,叫你清醒才行,是嗎?」
周渡筆直地下跪,態度一如當年要還瑜珠清白那般堅決:「就當兒子不孝吧,父母要打要罵,絕不會還手。」
好,好得很。
周開呈不住點頭,漲紅了臉喊道:「來人!把家法給我抬上來!」
周家的家法,除了棍棒便是棍棒。
跪在地上的周渡,就如同當年趕去救瑜珠後回到周家一樣,板子一棍一棍落在他的後背,一下一下,只重不輕。
「你今日挨了這三十棍,還能從家中走出去,我便隨你,日後只當沒你這個兒子!」周開呈怒不可遏,喊小廝不許手下留情,誓要將他往死里打。
本來高高興興打算去溫家見自己哥哥一家的溫氏,被這父子倆突然之間的較勁弄得措不及防,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周渡的背上已經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棍棒了。
「十七,十八……」
她聽見有人在一旁數著,與之相對的,便是周渡跪在硌人的石子路,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同嘴唇。
「明覺!」她慌張地兩頭看看,終於還是決定先去勸說兒子。
「你好端端的要搬出去做什麼?家中不是都照你想要的來了嗎?照山如今找不到便罷了,韶珠她們都可懂事了,無時無刻不規規矩矩的;父親母親就算有錯,就算看不慣江瑜珠,但還不都是為了你好嗎?你姓周,你與我們才是一家的,你胳膊肘怎麼能總是往外拐呢?你快說你錯了,說你是一時興起,已經沒有了要搬出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