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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漠然道:「我不用你的銀子。」
「可是你總該有身新的穿。」
「有沒有新的,都不用你管,你要是想管,鄉野荒郊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百姓,你去管他們吧,也不枉浪費你周大人的名號。」
瑜珠說完,拉起雲裊便走,也不顧周渡臉色究竟差成了什麼樣,冗長的巷子就像是阻礙兩人親近的天塹,在這新年伊始的第一日,便將他們隔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周渡回首,望著她冷漠的背影,竟有一刻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頭疼地捏了捏眉骨,不知道自己還要做些什麼才能叫瑜珠消氣。
這時,從隔壁門縫處探出一顆賊眉鼠眼的腦袋,正是住在隔壁的張書生。
「你是江姑娘的丈夫?」他悄沒聲問。
周渡頓了下,微微頷首。
「我道什麼樣的人才能娶到江姑娘這樣容貌才氣俱是上佳的女子,原是兄台這樣的。」書生漸漸放開膽子,從門後走了出來,與他作揖道,「在下不才,成嘉六年中的秀才,大名張和成,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周渡。」
「周渡?」張和成稍遲疑片刻,打量他的穿著長相,頓時如醍醐灌頂般道,「是那個尚書大人之子,成嘉十三年一次科舉便中殿前探花的周明覺周渡?」
身為讀書人,張和成雖然在念書方面用功頗多,但在鑽研每屆的科考榜單上,下的功夫是比念書的功夫還要多的多。
他看著周渡的眼神從一開始的畏懼試探到如今充滿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再次作揖道:「久仰大名,實是久仰大名,周兄,我竟不知,江姑娘是周兄的妻子……」
他急著一口氣說完,又抬起頭道:「可是,周兄與江姑娘可是鬧了彆扭?江姑娘搬來桂花巷幾日,一直都說的自己是寡婦,丈夫前些日子在錢塘暴斃身亡了。」
她就是這麼對外人自稱的?他死了?J
周渡臉色越發烏青,端著不近人情的高傲道:「她還說什麼了?」
「其他倒是沒說什麼。」張和成思索著,笑了笑道,「就是,在下不才,如今正在揚州一戶富商孫員外家中當差,他們家中正缺個教導姑娘們課業的女師傅,我便介紹給了江姑娘,見江姑娘也頗感興趣,恐怕是有長期定居揚州的打算……」
他點到為止,與周渡又瞟了眼。
周渡眉間果然更加深鎖,只是又帶著一絲豁然開朗的頓悟,與他再次頷首:「多謝提醒。」
「不謝,不謝。」書生笑得褶皺湍生,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周渡。
周渡正想走,又被他看的恍然大悟,心下雖然不恥,但面上還是從腰間摘了塊玉佩,遞給了他。
「這是從西域過來的和田玉,價值連城,便贈予這位兄台做謝禮吧。」
張和成越發笑逐顏開,趕緊接下這東西:「周兄實是太客氣了。」
周渡睥了眼他,不再說話,轉身離去。
—
新年清早,街上還是喜氣洋洋的氛圍,到處都是張燈結彩,披紅掛綠。瑜珠同雲裊逛街市的同時也研究了下,若是自己想開茶水鋪子,該開在哪裡才最合適。
時辰一下便被撥到了午時,她又言而有信,帶著雲裊上了福祿來,準備小小地奢侈一頓。
因著是新年,酒樓里的氣氛也是人擠人,以屏風相隔的小間裡,瑜珠同雲裊都不用刻意豎起耳朵,便能聽見左右的人在講什麼。
「孫員外家三日後便要開始招女師傅的事,諸位都聽說了嗎?聽說這孫員外,同太守家可是沾親帶故,若是家中有飽讀詩書的姑娘,有本事能聘上孫員外家的女師傅,做一眾千金小姐們的老師,便不說是日後在揚州讀書人中的地位,便是錢財,那也是大把大把的來啊!」
「聽說了聽說了,別的倒是無所謂,就是這孫家,在揚州可是出了名的敬仰讀書人,對讀書人那看得同什麼似的,要是家中有女能進孫家做師傅,倒是當真不錯。」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漸漸越說越開心,甚至更有誇張的,已經開始暢想起自家閨女成了孫家女夫子的場景。
雲裊同瑜珠聽著,本不想隨便討論旁人的對話,但也還是禁不住道:「小姐可是想去試試?」
瑜珠點點頭:「試試倒也無妨,就是這樣的話,開茶鋪的事就要再往後推推了。」
「推推便推推,小姐先去試試女夫子,我在家中為小姐浣衣作羹湯,順便出去看看有無合適的鋪面,等一切有了著落,再做抉擇也不遲。」
「好。」瑜珠又點點頭,看著她瘦到冒出尖下巴的模樣,心疼地為她舀了一碗烏雞湯。
雲裊雖貪吃貪玩,但也的確很懂得感恩,見狀趕緊為瑜珠也舀了一碗,還把最大的一隻雞腿往她碗裡夾。
主僕倆邊吃邊輕聲細語地說著日後的事,幻想著自己在揚州城的美好將來,如若沒有在回家路上又一次見到周渡的話,那這日的開心真的是可以持續很久。
她漸漸將上揚的嘴角放平,望著擺在自己面前的一箱衣裳,平靜地看著他,顯然在問他是何意思。
「都是我親自挑的,試試吧,你即便不穿新衣,雲裊也要穿,姑娘家哪有不喜歡光鮮亮麗的新衣的……」
「我不喜歡。」瑜珠打斷道,「雲裊也不會喜歡。你送給我的東西,除了和離書,我不會喜歡任何一樣,我說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