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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終於逃離了群狼環顧般的視線, 卻又被局限進了一間狹窄的臥房,不過好在,婦人給她們鬆了綁, 還給她們送了熱乎的飯菜, 叫她們終於能夠好好地歇上一歇。
趁著婦人關上房門出去的間隙,瑜珠推開臥房的窗戶, 看了看外頭的景象。
這裡是錢塘,是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每一處的大街小巷, 她都跟著爹娘一道走過, 每一條的彎曲河道,她都跟著爹娘一道坐船游過,適才被催著下馬車的時候,她伺機觀察過四周,若是她不曾記錯,再過兩條街,就是周家的祖宅。
當初周開呈來錢塘辦案順便接她,就是帶她住在周家的老宅里。老宅里當家的是周老太爺長兄那支,若是尋常,定是見不到周渡他們,但是如今老夫人剛過世,怕是全部人都正聚在那裡。
瑜珠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向人求救,望著遠處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時又心酸,自己淪落至此,唯一能想到的人,居然還是周家,還是周渡。
聽著門外又逐漸傳來清晰的腳步聲,她趕緊關上窗戶,若無其事地坐回到桌邊。
綁匪不打招呼,逕自推門而入,看了眼她們未曾動過的飯菜,道:「飯里不曾下蒙汗藥,你們最好還是吃點,要是沈淮安不肯拿東西來換你們,也好做個飽死鬼。」
瑜珠嫌惡地看他一眼,不想說話。
綁匪繞著她走了一圈,道:「你身上有什麼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拿出來,我們這邊馬上就要寫信給沈淮安,你的東西,我們會一併送過去,你是死是活,就看他的了。」
聞言,瑜珠的眼皮子跳了一跳,瞪著綁匪的目光頓時變得犀利。
她攥緊了手心,道:「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們要的那個帳簿,分量究竟有多重?」
「有多重?」綁匪笑了,「你是想掂量掂量,自己在沈淮安心裡和這帳簿比,究竟比不比得過是嗎?」
嘲笑完,他好像大發慈悲,單腳踩著凳子告訴瑜珠:「那帳簿,關係到江南大大小小十幾二十個鹽商的利益,隨隨便便就是幾萬兩雪花銀,姓沈的拿著它,國庫都能充盈不少,皇帝都要褒獎他,你說那東西重不重要?」
「也是你命不好,跟誰來姑蘇不好,跟姓沈的來,他既然臨走前還在你身邊安插護衛,那到底就是重視你的,你就自求多福,他會救你吧。」
說罷,他敲了敲桌子,示意瑜珠趕緊把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交出來。
瑜珠沒辦法,鐵青著臉色,在自己脖頸上摸了一塊在白雲觀的時候求來的白玉墜子,遞給綁匪。
「成,你就老老實實在這等消息吧。」綁匪拿了東西就走,臨關門的時候又不忘回頭提醒瑜珠,「這客棧前後左右都圍滿了人,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你最好是別給我耍花招,老老實實等著姓沈的來救你,否則,哼……」
他殘酷地笑著,徹底關上了瑜珠面前的房門。
瑜珠頭疼欲裂,緊繃的神色幾欲扭曲。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一直不敢說話的雲裊,這時候終於拖著哭腔哭開:「小姐,我們怎麼辦呀,沈公子會救我們嗎?他要是不肯為了我們放棄升官發財的機會……」
「行了,別說了。」
瑜珠如今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惶惶不安的心下一半是絕望,一半是希望。
是的,她並沒有足夠地信任沈淮安,即便他帶著她手刃了她的仇人,她依舊不信任他,甚至打心底里感覺到害怕,她害怕沈淮安會放棄她。
她真的比的過能夠叫他們沈家更上一層的證據,比的過動輒便是幾萬兩雪花銀的利益嗎?
當真未必。
她坐在房中,宛如一個等待懲治結果宣判的罪犯,門外是看管的綁匪,窗下是綁匪的同夥,即便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土生土長的地方,她也依舊感覺到心涼。
她在屋中,自天亮坐到天黑,雲裊都已經趴在榻上哭到睡著了,她卻依舊精神的很,半點困意也沒有。
屋中僅剩一盞燃著的油燈陪她。她在油燈的照耀下又坐到深夜,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好歹得保存好體力,萬一什麼時候就有了逃走的機會,她和雲裊還是得靠自己。
她終於上了榻,躺在雲裊身邊,與她一樣安靜睡著。
也許是今日的心情實在累極,是夜的她糊裡糊塗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沈淮安派了人來,揚著所謂的帳簿在那些走投無路的綁匪們面前,道:「東西就在我手上,但我是不會給你們的,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我這樣的身份,日後要什麼樣的沒有?你們趕緊把人殺了吧,也好給我個痛快,叫我趕緊回去辦事。」
綁匪猙獰的面孔霎時便出現在她面前。
「聽見了吧?沈淮安不要你,那我也沒有辦法了,你就等著下輩子再找他報仇吧!」
而後綁匪便手起刀落,她瞧見自己的脖頸在頃刻間噴薄出洶湧的鮮血,濺了面前的人一身。
可奇怪的是,明明她的面前站著的該是綁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竟就變成了周渡。
他陰鬱地站在她面前,喊她瑜珠,似乎是想要拉住她,卻又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不斷倒退。
剎那間,她清醒了過來,雲裊正擔憂地看著她,見她終於醒了,道:「小姐是做噩夢了嗎?夢裡一直喊姑爺……」她覺得自己咬了下舌頭,馬上改口道:「不是,喊周大少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