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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當真會嗎?
「殿下的說法真是奇怪。」
太子笑意一滯,不可置信似地,對入少女的雙眸。
阿蘿直著脊,直視殿上人:「穹隆別無歸屬,雄鷹並非主宰。都是鳥兒,倘若麻雀真能比雄鷹飛得更高、更遠,又有何不可?」
「身無長處,該當反省自我,何必委罪於人?」
太子的神色越發陰沉,及人言語末了,眼底殺意已滔滔如浪。
但他不能動阿蘿,因她是他手裡的一把刀、一柄劍,不該在此折斷,唯有揮向魏玘,才不會錯失良機、不枉他百般布局。
這一點,阿蘿也很清楚。
她不知太子計劃,但知自己定是他計劃的一環。
他想利用她,就得付出代價。畢竟,就連魏玘利用她,都被她咬了一口、劃破了手掌。
此刻,四目相對,寒光撞得粉碎。
太子冷笑一聲:「你倒是自有一套心得,對他十分理解。」
他沉息,放緩語調,拎出寬和做派:「既如此,你應當也能理解孤。孤與他一樣,都是為了生存,並無孰是孰非。」
對於這番說辭,阿蘿不為所動。
她抬眸,視線挪移,試圖看清他五官,卻只觸上一絹絲帛。
當然,哪怕沒有這屏風,她心裡也有答案。她不過是好奇,想看看這心腸歹毒、卻與魏玘自比之人,究竟生著怎樣的面孔。
「他和殿下不一樣。」
「殿下害過他。他可曾害過殿下?」
太子眉峰一挑,似是覺她好笑:「他活著,就是在害孤。」
阿蘿聞言,十指攥住裙袂。
她從未對太子抱有希望,早知他不會愧怍、定要師心自是。可當真聽見如此言論,她仍不免心裡冒火,將朱唇抿得泛白。
——既是為魏玘,也是為自己。
他與她有相似的出身,生在金籠或囹圄,都是血親的肉中刺,要被人除之而後快。
但是,憑什麼?他與她唯一的過錯,只有懷璧之罪。
「依殿下所言,」阿蘿反唇相稽,「殿下活著,也是在害他。」
「放肆!」太子呵斥道。
才說完,他自覺失態,抬掌扶額,掩住目光陰戾。
面對這場口舌之爭,哪怕他耐心盡失,仍不願敗給阿蘿,稍一頓,又續道:「孤恕你無知,目光短淺,不識出身有別。」
「你最好清楚,麻雀生來就是麻雀,永生永世也變不得雄鷹。」
「說他不曾害孤,倒不如說……」
他曳了嗓音,哂笑道:「他根本就不敢害孤。」
——不敢。不是不曾。
阿蘿聽著,只一剎,神情枯寂下來。
她睫簾掀動,費力似地,將目光聚於殿上人,靜靜凝望著。
四目相視,太子的五指緊攥成拳。
自阿蘿眸里,他讀出了悲傷、同情與憐憫,好像坐在她面前的他,並非尊榮顯貴的太子,而是一個殘缺不全的可憐人。
這不該是下位者的表情。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可下一刻,少女一錘定音:「你錯了。」
「他不害你,不是不敢害你,更不是不能害你。」
——再沒有人比阿蘿更懂魏玘。
她與他一路走來,眼見他芒寒色正,知他踽踽獨行、何以涉過漫漫長夜。
若說人生海海,他便是孤舟一葉,掙扎於闌風長雨,被撕開一道道裂口,留在臂膀、背脊、腰腹,與他皮開肉綻的心底。
與她相遇之前,他向著光明,一點點地縫合自己,將冷意披為外衣。
於是她來時,看見一隻倨傲的雄獅,渾身是血,苟延殘喘,對她張牙舞爪,能輕易將她撕碎。
可他始終沒有傷她分毫,逐漸收起爪子,輕輕蹭她的手心。
無論是她,還是他的追隨者,都是因窺見他柔軟、深諳他良知,方才擰為一股,團聚他身邊。
——這是面前之人遠遠無法超越的。
阿蘿合目,斂去悲憫,再掀眸時,已是梨渦輕陷、笑意恬淡。
她話歸原主:「太子殿下,你最好清楚。」
「說他不曾害你,倒不如說,他不願害你、寬恕了你。」
話音拋落,太子兩耳嗡鳴、面龐震痛,竟似有耳光擊來,狠狠抽在他臉上。
殘存的理智被撕碎殆盡。他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燃起難以抑制的怒火,要將面前的女人碾入塵泥。
區區庶子,談何寬恕?勝負已分,他才是東宮之主,何須旁人寬恕!
「來人!」太子高聲喝道。
幾名侍臣依言而來,瞋目案劍,圍住殿下阿蘿。
「不敬王孫,依律當杖五十!」
阿蘿心口一緊,正要取金書白玉牌,卻聽冷聲憑空射來——
「誰敢動她。」
回眸看去,恰是在殿前門邊,魏玘背光而立。
他鳳眸生寒,一點金影浮動身側,勾出線條朗硬、輪廓料峭,竟如神祇降臨。
作者有話說:
雖然但是,魏狗利用女鵝的後果應該是被她用狗繩(?)拴了一輩子。
寫這章的時候,想到之前有位讀者寶寶評論說,魏狗對女鵝的感情不足以令他打破布局、提前收網秦陸。在我看來,感情夠不夠都是其次,如果魏狗為了奪嫡的一己之私、眼睜睜看著任何一個女孩受陳廣原的傷害,那他根本不配做我文里的男主。(啊啊我沒有說那位寶寶不好的意思,也非常歡迎各種各樣的意見和探討,看到評論我會超級超級開心,只要不是罵女鵝的評論,批評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