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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距離愈近,相隔唯有幾寸。
突然,秦陸停了手,飛快地收回臂去。
阿蘿不知緣由,抬眸看他,只見他神情僵硬、臉色發白,視線聚向前方,很快又低下——看上去,像是在害怕著什麼人。
她迷茫,轉過頭去。
魏玘就在她身後不遠。
他著了墨袍,影色黑沉如鴉羽,袍角鑲金織錦,受殘陽一照,爍出鋒利的灼光,竟像把沾了血的快刀,能割斷所有氣息。
一名老人立於他斜後,領著三四名家丁。
剎那間,秦陸跪在地上,拜道:「參見肅王殿下。見過家丞。」
魏玘唇角一勾。
湖畔異常靜寂,縱有微風拂動草芥,也靜不可聞。
夕陽下,眾人只聽得他一聲——
「繼續。」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更新時間不太穩,影響寶寶們休息了,很抱歉。我會努力的嗚嗚嗚不要養肥我!(爾康手)
第14章 玲瓏心
秦陸紋絲不動,只道:「屬下該死。請殿下降罪。」
這是聰明的做法,換作是肅王府內的其餘僕從,如涉此局,也會與他一樣。
可他反應如此,叫阿蘿看去,只覺困惑。
她聽不懂越語,不知魏玘與秦陸說了什麼,只看見秦陸本要扶她、卻突然收手跪地——瞧那模樣,和杜松很像,是對魏玘又敬又畏。
這感覺好奇怪,令人如墜冰窟,冷意沁滿肺臟。
阿蘿轉眸,望向魏玘。
魏玘眼中無笑,目光寒涼,聚向秦陸,仿佛蝰蛇緊盯著弱鼠。
可他仍道:「如何?」
——是在問阿蘿。他依然覺察了她的視線。
阿蘿抿唇,莫名有些緊張。
她絞緊裙面,驅走怯意,才道:「子玉,你不開心嗎?」
魏玘眉峰一挑。
他經過秦陸,來到阿蘿身旁,道:「現在沒事了。」
說這話時,他低目凝她,眼裡終於含笑。遲暮的殘光覆過眉宇,中和了原先的薄冷。
阿蘿看著他,感覺他似乎又變了,比方才更好相處。
她抿唇,道:「你真奇怪。」
魏玘不應,隻眼風一掃。
身後的陳敬當即會意,向秦陸橫眉呵斥道:「還不退下!」
秦陸稱是,應聲而退。
阿蘿目睹全程,下意識追看秦陸,尚未見人走遠,忽覺小臂一緊。
「起。」
魏玘的氣息近在耳畔。
阿蘿這才回神,去借臂間的力道。
幾日前,他還需要她攙扶,如今卻已格外穩健,再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唯有一股清苦的藥味,縈繞他周身,因二人距離相近,被她嗅到——很陌生,與她為他調配的藥不同,應當是大越獨有的藥草。
阿蘿眨眼,道:「你找醫者診治過了嗎?」
魏玘嗯了一聲,扶她起身。
肅王府內設有良醫所,常有太醫當值。來後花園尋她前,他已找太醫診過,換上了新的敷藥。
阿蘿點頭笑,唇角凝起梨渦。
在她看來,這是好事。她想自己只讀醫書、很少治人,要論醫治水平,總歸比不過真正的醫者。若有人能照看魏玘,往後她要遠行,就不會一直擔心他了。
「那就好。」她道。
魏玘打量她,道:「杜松沒跟著你?」
阿蘿搖頭:「沒有。」
魏玘沉默。
阿蘿發覺他目光深晦,與離開巫疆那夜很像,一驚,道:「你……」
魏玘看她,似在等她繼續。
阿蘿又搖頭,道:「無事。」
她原本想問魏玘,是否會懲罰杜松。可她記得,上次這樣問時,魏玘未置可否,杜松卻掌摑起自己,場景歷歷在目,令她心有餘悸,此刻也不敢再提。
隱約之間,她感到自己越發不懂魏玘,攀著他的手也不由收緊,好像她若不這樣做,他隨時可能變成一團霧,叫她再也看不明白。
發覺阿蘿力道加重,魏玘不露聲色。
他讀出其中的困惑與驚懼,很快,為之找到了解答——她從未出過小院,眼下來到肅王府,人生地不熟,心生膽怯也並不奇怪。
看來,往後得常來陪她。她很討喜,他可以多疼她一些。
魏玘反掌,扣住那隻小巧的手,五指內鎖。
「走。」他道,「送你回尋香閣。」
阿蘿還沒回神,已被魏玘牽走,離開湖畔,踏上了後花園內的石板小徑。
「等等,子玉。尋香閣是什麼地方?」
魏玘步伐稍緩,回頭看她一眼,道:「杜松沒告訴你?」
阿蘿沉默。她又被丟入了相似的境遇。
這一次,她垂眸,小聲道:「告訴了。」
「杜松都告訴過我,是我忘記了。」
魏玘不語,雙目微眯,打量她——視野中,少女身形纖細,雙唇微抿,鴉睫濃垂,雪頰也泛著薄紅,顯然十分心虛。
他笑,像提起興味。
「騙我?」
阿蘿身子一顫,沒有回答。
陳家丞跟在二人身後,聽見魏玘這話,不免提心弔膽。
自開府起,他受任家丞、侍奉肅王,至今已有六年,最清楚貴主的性子——喜怒無常,工於心計,最重忠誠,睚眥必報。
這來路不明的巫人女子,怕是仗著自己有肅王的幾分寵愛,竟敢欺瞞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