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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惦記施藥之事,將先前的顧慮丟到九霄雲外,只想避瘟藥需連服三日,今日睡過了辰時的施粥,不能再錯過申正的一趟。
「子玉,我要回都尉府去了!」
她穿好鞋履,潦草撫平裙袂,顧不上解釋,向屋外奔去。
「改日再與你細說!」
魏玘見狀,也不攔她,只勾唇,輕輕笑了一聲。
這聲輕笑傳入阿蘿耳中,竟像羽毛似地,掃過她心尖,令她想起某些隱匿的念頭。
阿蘿停下腳步,扭頭回望魏玘。
魏玘看見,她眸光閃爍,卷翹的長睫扇動著,櫻唇也含咬一半。
「怎麼?」他笑道,「還要親了本王才走嗎?」
阿蘿啊了一聲,被他的話牽著走,認真忖了須臾,才道:「我還沒有梳洗呢。」
言下之意是,若她已然梳洗,當真會親他一下。
不待魏玘回答,她眨眸,輕聲又道:「子玉,我昨夜沒做奇怪的事吧?」
——這才是阿蘿停留的真正緣由。
昨夜,她回想起施藥之事,心下煩悶,懊悔自己給魏玘添了麻煩,只想儘快自情緒中脫出,好打起精神、繼續努力爭取。
可她積鬱太深,尋不到消解的法子,又不想袒露心緒、說予友人聽。恰好鄭雁聲邀她共飲,又捏著喜慶的說辭,她才應允下來,想效仿世人借酒消愁。
雖然她從未飲酒,但也在書里讀到過,醉酒者往往口吐真言。為免節外生枝,她特地只酌淺淺一杯,連玉盞的大小都與拇指相差無幾。
豈料再睜眼時,竟是如今這般記憶全無的境況。
此時此刻,她最怕自己昨夜醉得迷糊,把心裡話全都倒給魏玘。若真是那樣,她又要惹他擔心、害他受累了。
「我昨夜喝了一些酒,倘若說話奇怪、做事奇怪,你統統不要理會。」
阿蘿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覷著魏玘,全然不曾發覺,自己這番話格外欲蓋彌彰。
魏玘覺察她目光,眉峰一挑。
「奇怪?」
他抬指,摩挲下頜,若有所思道:「不算奇怪。」
「你只是闖入本王屋內,將本王按在榻上,除去本王的衣物,一邊對本王高下其手,一邊說你要與本王生生世世、永結同心。」
——字句泰然自若,斬釘截鐵。
阿蘿的腦袋嗡地一炸,霎時天旋地轉。
魏玘環抱雙臂,好整以暇地看她,只見她雙唇微張、卻無半點聲音,白玉似的面頰滴了粉,整張小臉都透著爛漫的桃意。
半晌後,才聽她擠出聲音:「我、我當真……」
「我當真這樣做了?」
魏玘沉沉地嗯了一聲,神情萬分確信。
阿蘿滯在原地,十指攥了又開。她抬起小手,舉向臉前,嫌熱似地,胡亂扇起風來。
想不到,她醉酒之後的情態,竟比清醒時還要真誠。雖然聽上去,這模樣有些像話本里的登徒子,但如此勇氣值得她學習!
魏玘見狀,唇邊笑意愈深。
他眼風一睨,掠向屋外天色,輕描淡寫道:「要遲了。」
聽見遲字,阿蘿身子一激,如夢初醒。
「啊,對!」
舊事重上心頭,她扭頭就跑,只拋下最後一句:「子玉,你放心!我晚些再來尋你。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吱呀……啪。」
木門再度閉合,少女的衣裙如雲消散。
魏玘噙笑,望著阿蘿離去的方向,眼神愈發溫柔。
他知她可愛,也喜她可愛,又總在她身上發覺新的可愛。與她相處至今,他還當真不曾看見她什麼缺點,哪裡都熠熠生輝、閃閃發亮。
甚至昨夜的她,也如蚌里珍珠,潔白剔透,爍出柔潤的光芒。
思及此,魏玘眸光一黯,瞥向他方才閱讀的書卷。
那是一本巫疆古書,記載著巫族流傳至今的信仰與風俗,系他今晨離開孫家莊子後,專程拜訪都尉府,向梁世忠借閱所得。
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魏玘倚向主座,闔眸小憩片刻,便起身,離開屋宇。
川連、杜松二人候於門外,甫一見他,雙雙作禮道:「恭迎殿下。」
魏玘頷首,示意川連上前:「南城門境況如何?」
——恰是近日,因翼州賑災有法,許多逃出翼州城的百姓陸續返鄉,均自南城門入內,魚龍混雜,其中不少人領巫族僕役隨行。
川連道:「程令使率領功曹,受將士協助,正於城門前排查理冊。」
他一頓,又添道:「一切有條不紊。」
話雖如此,魏玘的眉關卻淡淡擰起,透出零星難察的憂色。
他的心裡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可沒有線索佐證,只得道:「不要遺漏,萬事小心。待程令使事了,再與翼州主簿核實。」
川連稱是,俯身退離。
待人走後,杜松也提步迎上,道:「殿下。」
「說。」
「已依殿下吩咐,將眾人集結於孫府,只待您抵達。」
魏玘嗯了一聲,袍角滾卷,走向傳舍之外。杜松見狀,便跟從於貴主後方,隨身侍奉。
二人尚未邁過門檻,卻見魏玘步伐驟停,似是想起什麼。
「杜松。」他回眸,瞟了小少年一眼。
「本王記得……你懂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