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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受驚,忙抽臂。可長指緊扣如鎖,令她分毫逃脫不得。
魏玘睜了眼,盯著她,目光幽幽。
阿蘿一憷,囁嚅道:「我、我只是……想幫你取下落葉。」
無人回應。周遭靜寂如冰。
早在阿蘿抵達的瞬息,魏玘就醒了。
她的動作很小心,像貓兒,本不該被他覺察;但想殺他的人太多,早就練出他敏於常人的知覺,不漏過任何風吹草動。
除了昨夜昏厥之時——那是他失去意識、最無防備的時候,她沒有害他,只為他上藥,甚至連他百般避讓的後腰,也被她悉心處理。
當下,她正蜷著肩,眨動鹿般的亮眸,怯生生地覷他。
「你怎麼了?」阿蘿道。
魏玘不答。
他又聞到了那縷幽香。
魏玘不喜香,甚至可說厭惡。
過往的二十二年來,貴女們爭奇鬥豔,塗脂抹粉,只為博他青眼,謀求榮華富貴。他早就對女子的各類香氣心生厭煩,只覺虛偽、好笑又可悲。
可昨夜,是這香點著他,牽住他一口氣,鎖緊他殘碎的魂魄。
而在此刻,這香雜入撲鼻的藥味,沁出半點清甜。
魏玘醒來之後,一度以為,這股香氣來源於特製的香粉。直到阿蘿伸手、欲摘下落葉的剎那,另一種推測才油然而生。
他握緊她的腕,拽近她,略略一嗅。
那並不是什麼香粉。
——是她的體香。
作者有話說:
[1]治療大腿脫臼的方法,參考元代危亦林所著的《世醫得效方》內的卷第十八-正骨兼金鏃科-秘論,請勿對照操作。本文內提及的所有中醫相關知識純屬虛構,僅作虛擬創作使用,寶寶們不要信以為真。
第4章 清歌里
「你很難受嗎?」阿蘿又道。
她被捉得很緊,還當魏玘疼得厲害,一時心生擔憂。
魏玘不應聲,鬆開手。
掌與腕分離的剎那,指痕轉瞬即逝,連帶著阿蘿眉間的憂色,都被他盡收眼底。
面前的少女宛如白紙,任人摺疊,不顧自身——既單純,又愚蠢。
他並未多言,只道:「不疼。」
這話說得淡漠,字句經霜沐雪,卻依然令阿蘿長舒一口氣。
她展眉,彎出笑,道:「那就好。」
阿蘿低頭,端起竹盤內的藥碗,道:「這是治骨的藥,有些苦,但能助你儘快恢復。」
魏玘接過藥碗,擒在掌中。
他沒喝,掀起眼帘,淡淡拂向阿蘿身後。
阿蘿不解,回眸望去,發現那名陌生男子已來到不遠處,正隔著圍欄,反覆看過她與魏玘,似乎想說些什麼,卻並未發出聲音。
這讓她想起十三年前的夜晚。
那時,蒙蚩命她回屋,自己則出屋與旁人攀談。
眼下場景重疊,她才明白——應是她身負孽力,令旁人有所忌憚、不敢暢所欲言,須得摒棄她,才好全盤托出。
思及此,阿蘿目光一黯。
可她很快恢復如常,再看魏玘時,眼眸已澄明如初。
「那我先走了。」她道。
「你的腿還沒好,千萬不能亂動。盤裡是粥和酸菜,可以吃,不要餓著。你身上的敷藥,每日都要更換,再晚些時候,我來幫你。」
如此囑託後,阿蘿起身,向竹屋走去。
她一句也沒有多問。
……
魏玘的視線並未追隨阿蘿。他低頜,揚腕,將煎藥一飲而盡。
餘光里,紫裙翩躚,沒入竹屋中。
「咔。」門扉緊閉。
得此聲響,院外的巫族男子跪倒在地,按大越禮節,向魏玘叩首落拜。
「外臣參見肅王殿下!」越語生澀,強壓顫抖。
他是巫疆少主辛朗的近衛宿逑。巫疆歷來稱臣於大越,尊大越王室為主。在越國皇次子肅王的面前,哪怕是巫王,也要依越禮、說越語、俯首稱臣。
魏玘偏首,把玩木碗,長指周旋,似在摩挲其上的紋路。
他漫不經心道:「終於長眼睛了?」
宿逑聞言,身軀一僵,只覺似有尖刀抵住喉頭,絲毫動靜都不敢發出。
良久,才道:「外臣來遲,請殿下降罪。」
昨夜,他得大越急報,說肅王魏玘在兩國邊陲失去蹤跡。他正要尋找,又聽巫王親衛傳訊,道是有名越人男子誤入了囚禁妖女的院落。
他直覺這兩件事定有關聯,故而連夜趕來探查。境況果然如他所料。
聽宿逑請罪,魏玘神色未改。
他擱碗,叩出一聲脆響,道:「不遲。」
宿逑微怔,不曾想魏玘竟寬厚如此,抬頭一看,才見人眸底涼如冰潭。
隨之而來的後話更是森冷:「本王還有氣。」
宿逑連忙叩首:「外臣該死!」
他聽說,肅王性子陰沉,喜怒無常。如今與之相對,更覺其冷峻威儀,壓迫感分外強烈。
幸好,魏玘似乎無心為難,只道:「起來說話。」
宿逑應聲起身。
魏玘問道:「此處是何地?」
宿逑驚,若無其事道:「回殿下,此處乃平民院落。」
魏玘抬眸,掠他一眼。
他目光如刀,鋒利不掩,嚇得面前人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宿逑白著臉,道:「殿下恕罪!此處、此處……乃我巫族禁地,囚著一名妖女。據祭司所言,她身負孽力,一旦離開此處,巫疆必有大難。任何人都不得踏入這院落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