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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關於你咯血一事……」
「良醫作何診治,你要如實交代,不得有所隱瞞。」
……
阿蘿離開後,魏玘獨坐案前。
傳舍僻靜,四下寂然無聲。除他之外,再無旁人蹤影。
可他仍能聞到那股暗香——芳馨如蘭,比湖光清淺,像淨透的一抹水痕,摻雜著若有若無的藥味,淡淡縈繞室內。
魏玘抬指,撫過下唇,觸到近無的咬痕,不由牽起笑意。
「窣窣。」足音在接近。
瘦長的人影抵達屋外,闖入魏玘的餘光。
「殿下。」
「進。」
川連應聲而入,抱拳行禮,正要開口,卻微微一怔。
魏玘挑眉道:「怎麼?」
川連回過神來,垂首道:「殿下似乎情緒尚佳。」
——口吻輕鬆,語氣如釋重負。
進屋之前,他才與離開的阿蘿打過照面,進屋之後,又見魏玘笑意盎然,便看出二人已重歸於好,總算放下了先前的擔憂。
對於川連的想法,魏玘心照不宣。
「尚可。」他道,「本王倒是要多謝你的三娘子。」
他自然猜到,鄭雁聲與阿蘿說了什麼,且消息來源必與川連有關。看在結果不錯的份上,他並不打算責備川連,只欲逗弄一二。
如他所料,川連耳尖躥紅,忙道:「求殿下慎言!」
——倒是將個人失職忘得一乾二淨。
魏玘勾唇,不再多作糾纏,只擺手道:「說吧。」
「是。」川連赧著臉,重拾正事,「依殿下吩咐,特此稟報賑災進展。」
「程令使領命,統理戶籍、核實受災情況,今已悉數完成,匯為翼州受災詳文。宣令使領命,據災情核善糧價,預計明日將有進展。」
魏玘聽著,扣掌案上,長指低低敲動。
「將詳文取來。」他一頓,又道,「叫宣令使動作快些,今日必須完成。」
自宣撫一行抵達翼州至今,已過去四日有餘。當下,他只差將情況奏報朝廷、乞候上旨,便可落實後續賑貸、興建孤幼莊。
「拿不出成果,本王唯他是問。」
川連稱是,撤身要離,卻聽魏玘忽道:「還有一事。」
——短短四字,銳如堅冰。
他一怔,抬目望向魏玘,只見人笑意盡失、眸底寒光四溢。
「去將梁都尉與鄭三娘子請來。」
……
此後兩日,各方相安無事。
在鄭氏家丁的幫助下,阿蘿事半功倍,很快處理完了焚燒所需的藥草。
她還記得梁都尉的告誡,心知自己出身巫族、或會惹來麻煩,不欲拋頭露面,便將藥草交予燕南軍,吩咐薰香細節,由燕南軍代為焚燒。
是以此間朝夕,翼州城內煙繚不斷,藥香四處可聞。
除了阿蘿,魏玘等人也忙碌不迭,將報災的奏疏發回上京,又以工代賑、修復居所、安置流民等。翼州賑災可謂進展神速,重建家園指日可待。
至於阿蘿與魏玘之間,乍一看,似乎與從前別無二致。
如往常那般,二人各自忙碌,分別居於都尉府、肅王傳舍兩地,平日往來也不算太多。
只是那日之後,杜松時常造訪都尉府,為阿蘿送來水果。
阿蘿盡數收下,笑盈盈地洗淨,將其分給孩子們、燕南軍、鄭雁聲等人,難免受眾人好一番打趣。若非書院學子居住較遠,她大抵還要與學子分食。
自來到翼州至今,唯獨這兩日,阿蘿過得最為舒心、愜意。
……
三日後的清晨,杜松再度登門。
彼時,阿蘿已然晨起,正按災民人數分揀藥草,準備避瘟複方。
後院靜謐,獨她一人左右忙碌。
約莫一個時辰前,鄭雁聲風風火火,率領家丁,離開都尉府,一併帶上了孩子們,沒有向阿蘿知會具體行程。阿蘿倒也不甚在意。
待到後來,杜松被小廝領入後院,道是巫疆少主已經抵達、正等在西城門。阿蘿聽罷,暫且放下草藥,隨人向西城門去。
自都尉府前往西城門,路程不算太近,但因道路損毀、馬車難行,二人只得徒步。
……
阿蘿跟隨杜松,行於街道之中。
不知為何,二人走過半程,周遭始終不見人影,唯有足音寂寂作響。
此情此景,倒是令阿蘿想起鄭雁聲入城那日。
「城裡的人去哪裡了?」她奇道。
杜松頭也未回:「都在南城門呢,阿蘿娘子。」
「鄭三娘子大行義舉,資助災民埋瘞親人、修葺廬舍、贈給棺槨。這城裡的百姓,都往南城門集結、申領錢兩去了。」
阿蘿聞言,面露驚訝,心下對鄭雁聲更生敬意。
二人又走一陣,逐漸接近城門。
只見石牆痕跡斑駁、高聳入雲,牆下不遠處設有一間木棚。幾道人影著蠟染藍衣,於棚前佇立如林。其中一人正環臂身前、來回踱步。
越走去,那人的樣貌越清晰,顯出熟悉的輪廓與五官。
——不是辛朗,還能是誰?
阿蘿的步伐頓然一停。很快,她又落足,打起精神,向眾人走去。
來到近前,杜松道:「見過少主。」
巫族人們循聲抬首,這才發現了二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