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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暫且無法原諒他,所以,她必須要走。
而且,她還有重要的事。
阿蘿閉目,深深吸氣,緩緩又舒,漸漸平復下來。
「篤篤。」有人突兀敲門。
不待她應答,那人便道:「阿蘿娘子,我、我為你送些物件來。」
——是杜松的聲音。
阿蘿猶豫片刻,才起身,前往接應。
「吱呀。」門扉開啟。
少年的身形映入眼帘,懷抱包裹,眨動兩下眼睛,烏溜溜地看她。
杜松輕咳一聲,道:「娘子。」
他已聽說定情儀式未成、阿蘿與魏玘不歡而散,雖不知具體,但當下的神色也不算自然。
阿蘿看出他知曉,睫羽一低,並不道破。
於她而言,方才的事不是好事,多說無益,只會讓她更加痛苦。
遂道:「多謝你。請問你送了什麼來?」
不待人應答,她一頓,又道:「如是殿下賞賜,就不必了。」
「我不是想為難你,也怕你無法交差。可我再受恩賜,屬實不好回報。況且,我明日就走,要去很遠的地方,不好帶太多東西。」
杜松愣在原地,木木地啊了一聲。
他轉目,越過阿蘿,往殿內看去,發現整肅、半成的行囊,這才聚起眉頭。
「你真要走?」杜松道。
他原以為,阿蘿是在說氣話,不會當真離開。
阿蘿不應聲,只頷首。
杜松撓頭,哦了一聲,眸間流露不舍,在心底暗嘆可惜。
他受過阿蘿不少善意,對她頗有好感,又看她與魏玘互生情愫,想她未來若為肅王妃,他也願意好生伺候她、令二位貴主順心。
誰知,二人竟會走至如今這般田地。
他撇嘴,默了半晌,才道:「那……你是要去哪兒啊?」
——倒是將送物件一事,拋到九霄雲外。
阿蘿一訝,不料杜松會提問。
她抿唇,很快平靜,杏眸清光定定,只道:「我要去照金山。」
作者有話說:
第60章 心頭血
照金山, 常現於巫族傳說,受巫人熟知。
而杜松出身越族, 係為討生計而學習巫語, 對巫族並不了解,自然不明所以。可他在意阿蘿的去向,遂追問道:「那是何處?」
阿蘿道:「是巫族的祭靈之地。」
談及祭靈,杜松恍然大悟, 道:「那娘子這趟……」
——話語至此, 戛然而止。
二人不約而同地熄了聲, 只余殿外人懊悔、殿內人黯然。
好半晌,阿蘿才啟唇, 輕道:「是的。」
杜松並未猜錯。她此行目的,確實是為祭拜亡親。
為了她,蒙蚩嘔心瀝血、捨生忘死。她作為女兒, 已受他庇佑、度過無知無恙的十八年, 而今真相大白,合該履行家人的義務。
她真切地希望,父親的亡魂能轉世輪迴, 並在來生與她相遇, 容她還報恩情。
可是,這樣的心愿,當真能實現嗎?
她與蒙蚩並無血緣,稱不上是他真正的家人。而她手裡所謂的蒙蚩遺物,也只是他贈她的一箱銀飾。這些條件太簡陋、太滑稽, 她如何對得起他?
在這片無聲的死寂里, 阿蘿越想, 越沁出一點難言的悲來。
過去十三年, 她總想在生辰夜時,趁天氣晴好,擺祭叩拜,請蝶母聆聽她心愿,佑蒙蚩平安。可惜,此前所有生辰夜,除卻今年,無不陰雨連綿。
或許,這就是蝶母對蒙蚩生死的暗示。只是她太天真,從來不曾察覺。
「娘子!」有人忽道,「您別哭啊。」
阿蘿一怔,這才回神,抬腕拂往眸間,暈開一片微熱的濕痕。
原是她流淚太多,臉頰發乾,觸覺也麻木了。
不待她應答,杜松搶先道:「小人說錯話了。咱們不說這傷心事,聊些開心的——仁醫會送來消息,道是您已通過考核、正式入會了!」
阿蘿聽罷,先是一訝,隨後眸光漸亮。
先前,她忙於籌備定情儀式,將仁醫會之事忘了大半。此刻喜訊傳來,確實提振她精神。
杜松見狀,心緒稍定。
仁醫會消息,其實昨日就已送達,只因定情儀式在即,才被典軍暫時壓下。對此,他倒很是慶幸,如若不然,他還真不知該如何讓阿蘿開心些。
他低頭,往懷裡一陣摸索,取出什麼物件,遞給阿蘿。
阿蘿垂眸,見是一片小巧的木雕。
她動指,將之拈起,發覺它肖似山杏葉,在脈絡處紋有小字,上書仁醫會。
「這是什麼?」她道。
杜松道:「聽傳訊之人說,這是仁醫會的信物。」
仁醫會集結名醫,在越國廣為人知,若能獲其信物,往後行走各處,也會方便許多。
如此道理,阿蘿自然明白。
她點首,妥善收起葉片,道:「多謝你,我知曉了。」
「還沒完呢。」杜松道。
他將懷裡包裹遞給阿蘿,又道:「那枚葉片,是仁醫會予娘子的物件;這隻包裹,則是巴會首單獨贈您的禮物。」
聽是巴元贈禮,阿蘿面露訝色。
她接過包裹,輕晃兩下,聽見細響如鈴,不由奇道:「裡頭都裝了什麼?」
杜松笑道:「小人可不敢擅動您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