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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流轉,醫問之日眨眼而至。
辰時,仁醫會民醫魚貫入府,無不長須雪髯、懷抱紙卷,在承運殿內列開陣勢。
阿蘿穿過遊廊,隻身來到殿外。
因是考驗,青蛇不允伴身,被她安置於配殿。
才要入承運殿,阿蘿身子一顫,忽覺背後視線炯炯、如燈燭凝聚。
回頭看,這才發現——原是杜松、川連、陳家丞、聶若山、周文成等人,悉數等候殿外,矚目於她,似要靜候她佳音。
而在人群之後,魏玘頎身佇立,怡然、篤定。
阿蘿看見,他一雙鳳眸明亮如星,穿過人群阻隔,與她遙遙相對。
莫名地,她的臉發燙,心裡像住了兔子,怦怦亂跳。
這可不行!她還得好好考試呢。
阿蘿抿唇,向眾人彎出笑靨,眼眸眨動兩下,便提裙,走入承運殿內。
「咣!」銅鑼敲響。
只此一聲,宣告考驗開始,也擊碎了魏玘的穩重。
他擰眉,環臂身前,在承運殿外徘徊、走動,只覺心頭淤積、悶堵難耐,連周遭的氣息都變得粘滯、遲緩,令他難以招架。
魏玘本該比阿蘿更加沉著。
畢竟,他已備好萬全之策,哪怕阿蘿無法通過醫問,他也有方法,能令她進入下一輪測試。
可事實是,眼見阿蘿身赴考驗,他也莫名感到焦灼,只盼她一切順利。
「嗒。」漏壺點滴流逝。
石階前,魏玘越發不耐,左右逡巡,長指叩打上臂。
陳家丞奉來飲水,喚他道:「殿下。」
魏玘心間煩悶,未著一眼,口唇不動,只擺手,示意陳家丞退離。
不知過去多久,終於,銅鑼又響——
「咣!」
魏玘抬首,目光鎖定,看見一抹小小的紫影,自朱門後鑽了出來。
身影離他越來越近。
阿蘿輕盈、縹緲,像漂亮的蝴蝶。
「子玉!」
她的呼喚聲同樣靈動。
魏玘一怔,看著阿蘿朝他跑來、張開纖臂,撲進他的懷裡——
作者有話說:
聽哥哥發言時的川連belike:你自求多福吧。
[1]出自《尚書•湯誥》。
第53章 苦非苦
阿蘿的心跳好快, 似要躥出喉口。
在她耳畔,魏玘的心跳也很快, 宛如驟雨, 四處亂撞。
阿蘿抬眸望去,見他目光深沉,雙唇緊繃,眉宇冷峭, 似乎泰然如常, 近能藏山納水——看上去, 對她的到來,他無動於衷。
可她知道, 他是十分在意她的。
因他眸里有光,用勁瘦的臂膀扣緊她,將她的身子攏入懷中。
魏玘低聲道:「如何?」
他的嗓音干而澀, 似乎許久不曾進水。
阿蘿眨眸, 並未立刻回話。
她脫開懷抱,將手藏在身後,眸光環視, 掃過杜松、川連、周文成等人的面孔。
兩枚梨渦淺淺浮現, 輕小又可愛。
迎上眾多注視,阿蘿仰面,將喜訊公之於眾。
「我通過醫問了!」
話音剛落,腰間力道驟然收緊。
阿蘿還未作出反應,便聽魏玘道:「陳家丞。」
「老僕在。」
「為賀阿蘿過選, 凡王府中人, 一人領賞二十兩。」
陳家丞聽罷, 神情一振, 領命暫退。
阿蘿茫然,不解其意。她不曾出過小院,自然不知——在大越,如是尋常三口人家,僅憑二十兩銀錢,可供整年衣食無憂。
她尚未開口,便聽魏玘又道:「川連。」
「聽憑殿下吩咐。」
「典軍、儀衛給假半日。取出玉露春,以作犒賞。」
此言既出,川連怔於原處,連周文成也長眉一挑、面露訝色。
王府人盡皆知,典軍、儀衛等職,一年只供十日休沐,眼下給假半日,已是難得的恩賜。而那玉露春,更是肅王珍藏的美酒,相傳只供貴客。
二人對視,心領神會:於肅王而言,嬌小、可愛的紫衣少女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內情,阿蘿全然不知。
她歪頭、眨眸,正觀察二人神態,忽覺面頰一縛。
——是魏玘下的手。
他眯目,長指捏她雙頰,將她扭過臉來。
「瞎看什麼。」他道。
這話說得簡短,卻透著一股酸。
可阿蘿懵懂,不識他吃味,遂認真道:「我在看川連和周王傅。」
「他們好像可高興了。我也很高興。」
魏玘挑眉,不料阿蘿如此應答,一時無話可說——她單純、天真,澄澈如紙,他與她相處,被襯得越發小氣、斤斤計較。
他勾唇,沒了躁鬱,又摟緊她,道:「走。」
「送你回配殿。」
……
二人離開承運殿,漫步遊廊下,前往配殿。
曲廊悠長,兩側玉柱林立,向旁望去,可見綠樹成蔭、僕役奔忙。
阿蘿與魏玘相牽,走在前方,受杜松跟隨。
一路上,三人無言,只聽風聲掃過叢草,振出沙沙的輕響。
還是魏玘先道:「仁醫會考核設有兩道。你既通過醫問,可知此後考核?」
阿蘿聞言,不應,滯息半晌,才道:「我知曉的。」
——聲音輕細,似乎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