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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見狀,內心酸楚,輕輕握住她小手。
王五默然轉身,背對二人。
此後,便是靜謐、沉默的施針,再不聞更多話語。
……
得知內情後,阿蘿決定更改行程。
孩子們沒有食物、飲水,很難獨自存活;杜小小又染了傷寒,不能行動,更需要治療……種種境況,令她不得不暫停腳步。
照金山此行,系因蒙蚩而起。可若蒙蚩還在,定不容她袖手旁觀。
事情發展至此,阿蘿自己也未曾料到。
動身之前,她預見路況艱險,只想刀山火海也不能攔她。
可如今,真正攔住她、留下她的,並非刀山火海,而是幾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幸好,王五也仗義,無法對孩子置之不顧。
二人一拍即合,決定讓孩子們睡進馬車,暫且先待杜小小康復,之後再作打算。
於是,此後時光,阿蘿與王五都留在棚屋,與孩子們相處。真真懂事,常伴隨阿蘿身側,照顧小小;男童們則搜集樹枝、乾草,搭出篝火,幫忙煮藥。
天公作美,一行人未受風吹雨打。連阿萊也和孩子們日漸相熟,不再受人懼怕。
只是,幾日不添補給,阿蘿的乾糧也越來越少。
為免孩童恐慌,她不聲張,只在每回進食時,悄悄少吃一些,為孩子們多留一些。
……
三日過去,杜小小恢復不少,可以下地了。
阿蘿讓真真攙扶小小、就近走動一陣,便給小小餵藥、哄人入睡。
待忙完了,她立於車邊,暫作歇息。
一時間,阿蘿如釋重負,卻又心生茫然。
杜小小能行動了——這意味著,她與王五該動身了。
她餘糧不足,但有銀錢傍身,勢必要進城補給。屆時,孩子們該怎麼辦?
翼州如今亂作一團,連女童都迫於無奈、攔路打劫。若她進了城,面對不計其數的災民,如何能保住蒙蚩留下的銀飾?
阿蘿垂眸思索,苦尋無果,眸光越發黯淡。
正是傍晚,暮風卷過她裙袂、鬢髮,搖出一陣細微、輕盈的聲響。
忽然,疾語射來:「阿姐,不好了!」
阿蘿一驚,循聲望去,見武子火急火燎、向她快步跑來。
「出什麼事了?」
武子顧不得氣喘,忙道:「虎兒、虎兒被人抓著了!」
阿蘿道:「你慢些講,怎麼回事?」
武子道:「虎兒說,咱們乾糧不夠,你淨把吃的給我們,半點不給自己留。他就學著杜真真的樣子,也去官道打劫,攔下一駕馬車,就、就……」
他歇了口氣,又道:「就被一紫袍郎君逮住了!」
「那郎君又瘦又高,眉毛都結冰了,瞧著跟個活閻王似的,指不定要怎麼處置虎兒呢!」
阿蘿聽完,立時攏起眉尖。
她早該想到的——孩子們心智未熟,見杜真真截道、引了她來,難免以為,這是行之有效的救急辦法,恐會競相模仿。
眼下,王五去附近尋找水源,杜真真、大年又在收集干枝,竟是一個也不在身旁。
她抿唇,又松,道:「武子,你在這兒護著小小。」
武子一愣,很快發覺,她是打算自己去救人。
他跺腳,急忙道:「阿姐,你別自己去,他們人可多了!」
「除了車夫,與那閻王郎君,還有兩個呢!」
「要不這樣吧,我先去找找王大郎。虎兒機靈,從前我們踩盤子、闖窯堂,都是他最在行,真落人手裡了,憑他的本事,一時半會兒應當也出不了什麼事。」
阿蘿動唇,正要答他話。
卻聽人聲另另射來,也是少年,振奮又輕快——
「小的們,我把救兵搬回來啦!」
阿蘿驚訝,循聲望去,便見虎兒昂首闊步,向馬車走來。
一道身影正跟隨他後方。
那人頎長、瘦削,著了絳紫袍衫,足蹬烏皮靴,步履果決,銳影如刀。
再往上,便是清俊的面龐、精緻的五官。
他眸如點漆,又似凌厲的幽潭,弧度上翹,顯是雙漂亮的鳳眼。
阿蘿錯愕,一時怔在原地。
她記得這雙眼,更在夢裡、心裡,見過他無數次、百千回。
——是魏玘。
是她熟悉、想念,也是她不願相見。
作者有話說:
[1]引自《證治心傳》中的《用藥宜精審慎勿疏忽記》。
第63章 入彀中
眸光交錯間, 斜陽與晚風同等靜默。
魏玘的步伐頓了一瞬,因他錯愕、驚異, 從未料想過二人的重逢。
而在一瞬過後, 思眷奔涌如浪,幾乎淹沒了他。
他和阿蘿,近有十日未見——很短,短到他入夜捉影、眠思夢想;也很長, 長到只消一眼, 他已覺察她所有變化。
她頰上有灰, 裙袂蒙塵,烏髮也蓬亂, 像只灰撲撲的小雀。
他甚至能看見,她睫上有一點白光。
那是一粒塵沙,細小, 輕渺, 微不足道,會被曾經的他輕易吹去,做他吻她時的見證。
現在, 它重若千鈞, 壓實、粘附她,令他難撼分毫。
二人的關係已不復從前。
此刻,魏玘望著阿蘿,只看見她錯愕的神情。
她的眸里有驚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