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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禮尚往來,比唇不離腮更文雅。
阿蘿一時無從反駁,只得抿起唇,氣悶悶地轉開視線。
魏玘不肯饒她。他垂首,輕啄她眉心,放緩了語調,同她軟硬兼施道:「好阿蘿,你不當與我生氣。我想叫他們知道,你是我的。」
說完,他又拉低姿態,更加親昵地蹭她,小心觸碰著。
「你看看我,好不好?」
「看著我,回答我,你不喜歡我吻你嗎?」
聽出魏玘的央求,阿蘿心尖泛軟,越發沒了辦法。
她咬著唇,徐徐望回他,凝視他含星的、盼望似的雙眸,道:「我哪裡會不喜歡呢?我當真十分喜歡。我、我只是……」
只是害怕。只是不想牽連他。
可她並不會說出這些顧慮。否則,他定要為她籌謀更遠、付出更多。
此時此刻,木已成舟。縱使她百般不願、萬分謹慎,他也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了她、吻了她。
阿蘿精神愈頹,柔肩一蜷,藏進魏玘懷中。
「不打緊。」她低喃道。
——既是回應魏玘,也是寬慰自己。
她想前來議事之人,應當都對魏玘心存認可,或許不會介意兩人的親昵。為了站在他身旁,她還得更加努力才行。
這般心緒,阿蘿雖然不說,卻瞞不過魏玘的眼睛。
魏玘不露聲色,只在軟玉溫香投來時,更深地擁她,將少女的嬌軀納進臂彎。
懷裡的腰身如此纖薄,弱得不盈一握。可正是這水作的身子,藏起海般的心思,比她柔長的烏髮還要細膩、綿密。
自何時起,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魏玘無法回答。對這樣的變化,他既欣喜,又悔愧。
曾經,阿蘿爛漫天真、無憂無慮,只記掛父親的行蹤,並未將他放在心上。而今,他如願走進她心裡,她卻有了煩惱和顧慮。
可她不該怪自己。應當怪他,為她帶來麻煩,令她身陷危險。
魏玘垂首,貼向阿蘿,與她如鶴交頸。
他越發感到慶幸,因她從不畏懼麻煩與危險,他亦不會為任何事而放棄二人的情意。
不過,往後歸往後,當下的問題是——
「那絲帕究竟是怎麼回事?」
提到絲帕,阿蘿如夢初醒,這才發覺指間觸感綿軟,不禁驚呼一聲。
「哎呀!」
她脫開懷抱,委屈地瞪著魏玘:「都怪你。」
「這是德卿的帕子!」
聽是鄭雁聲,魏玘眉峰一挑,心下明了三分。
他知道,鄭雁聲心許川連,常贈其玉佩、團扇等定情信物。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1]。川連一概不收,還處處躲著鄭雁聲。
對於此間緣由,他大抵也能猜透七八。
川連是罪臣後人,投入肅王門下時,無異於喪家之犬。而鄭雁聲雖是庶女,卻出身高門,與川連別處霄壤。川連因此自卑,也在所難免。
可這終歸是兩人間的私事,不准牽涉到他的阿蘿。
尤其是鄭雁聲,竟敢把他也算計進去——她自己有腿,卻不肯走這一趟,明知他也在場,偏要阿蘿來送,顯然是故意的。
阿蘿的話語證實了魏玘的推測:「她知我要來孫府,便托我轉交川連。」
言罷,她攤開小手,將絲帕捧上前來。
魏玘看也未看,取過絲帕,道:「本王予他便是。」
他收起絲帕,又去捉阿蘿的小手,穩穩牽她,摩挲她不算細膩的掌心。
阿蘿容他牽著,見他長指挪移,在她手心來回打轉,掀起一陣微癢的顫慄。瞧他動作,似是要擦去什麼痕跡。
只聽魏玘道:「以後不准再送人東西。」
他一頓,眉宇陰沉,添上更沉的後話:「除了送本王,送誰都不行。」
阿蘿怔住,輕輕啊了一聲。
她顰起水灣眉,不解道:「可我只是幫德卿的忙。」
「幫忙也不行。」魏玘不假思索,口吻斬釘截鐵,「你想,倘若是我送其餘女子物件,叫你瞧見,心裡作何感受?」
阿蘿眨著眼眸,並未立刻作答。
魏玘盯她,目光紋絲不移,盼她醍醐灌頂、當場開竅。
誰知阿蘿靜了半晌,只仰著臉兒,極認真地問道:「你會這樣做嗎?」
魏玘一滯,道:「不會。」
「那我為何要這樣想?」阿蘿疑惑道。
魏玘啞口無言,一時默然。
饒是肅王辯才無礙、可令頑石點頭,也難敵阿蘿出奇制勝。
他沉默良久,受水眸款款瞧著,終歸低嘆一息。
「罷了,我說不過你。」
泄恨似地,他又展臂,將阿蘿拉入懷中,捏她小巧、柔潤的耳垂,低聲道:「東園清掃由辛朗去辦,你可會怨我?」
——話題兜兜轉轉,到底離不開方才見聞。
「不會。」阿蘿搖頭道。
既然辛朗自願,她就不會生氣。除非魏玘對她刻意隱瞞。
可她還記得,領她入府的小廝似乎早有準備,想必是魏玘料中她行動,事先有所吩咐。對方欲引她與會,大抵也是得了魏玘的授意。
照這樣看,打從最初,他就計劃著要將此事告知與她。
推得更遠些,且不提她,連辛朗主動請纓一事,或也在他預料之中。
換作旁人,被摸得如此透徹,大抵會心生恐懼。可在阿蘿看來,這並不是什麼要緊事,因她自身問心無愧、毫無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