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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水蟲隱蔽, 中蠱症狀又像多病齊發,水蠱很難受人察覺,檢驗方式也尤其特殊。
阿蘿讀著,心神動搖,掌心愈發透冷。
倘若村民症狀只是疾病所致,她定能虛一而靜;可現在,事態涉及蠱毒,行兇者狠辣至此,令她毛骨悚然、心生膽怯。
她按書,揮動另手,去尋她信賴之人:「子玉!」
——無人回應。
燭火搖曳。呼喚石沉大海。
殿內如初冷寂,唯有青蛇受她驚醒,倦倦抬起頭來。
「嘶……」
阿蘿這才想起,魏玘並不在她身旁。
她莫名委屈,淚水漫上,經歷一剎的酸澀,又被她抬手按壓、堵回鼻腔。
下一刻,川連的聲音越入窗欞。
「娘子有何吩咐?」
阿蘿有些意外。她原以為,夜深如此,府內眾人均已歇下。
「無事。」她合上書,吸了吸鼻子,抬聲續道,「我只是……有話想和子玉說。」
短暫沉默後,川連道:「可要我為您傳訊?」
「不用的!」阿蘿忙道。
她合了書,按住封面,自下而上,一次次撫著。
魏玘走得突然,想必有要事在身。調查建安村疑病是她一人的職責,與魏玘並無關聯,而今情況尚且不明,不該多叨擾他。
身為醫者,唯有臨危不亂,方能擔起病患的信任。
思及此,阿蘿終於穩住心神,決定先依書中記載,籌備驗蠱所需的淬藥銀針。
幸好,她與魏玘同住已久,早將常用物件、藥草等搬入謹德殿內,倒省去了外出尋找的麻煩。
川連侍立窗外,只聽內里叮噹作響,似是一陣翻箱倒櫃。
他道:「娘子當真不打緊嗎?」
阿蘿正忙著,攬過燭台,又捏住銀針,用綿布反覆擦拭。
「當真不打緊。」她道,「非要說我何處不適,那便是……我有些害怕。」
害怕?川連皺眉,想是魏玘不在,遲疑片刻,才道:「可要請鄭三娘子來陪您一陣?在殿下回府前,她應當都會願意。」
阿蘿一怔,不料他提及鄭雁聲。
她搖頭道:「多謝你,川連。但你不必幫我找人。」
「時辰太晚了。無論是德卿,還是其餘女郎,我都想她們好好歇息、不要辛苦。」
阿蘿頓了頓,不自覺地放緩語調:「你很了解她嗎?」
川連心下明了,知她所說是誰,勾起唇角,低聲回道:「只了解一些。」
阿蘿聞言,輕輕嗯了一聲。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不再開口。川連也不約而同,一併收熄話語。
月華淌落,勾出默立的一道影,灑往窗紙上,映照著秉燭忙碌、調配藥草的少女。二人便這樣靜著,誰也沒有說話。
好半晌,許是嫌這悄寂磨人,阿蘿的聲音又響起來。
「你最近跟著我,叫我好不習慣。」
「我從前很少見你,因你大多跟著子玉,為他做這樣、那樣的重要事。」
川連沒有立刻答話。他抬眼,眺向無邊的黑夜。
舉目所見,燈火星點如豆,渺遠地搖曳,令人辨個依稀、看不真切。
隔著牆,阿蘿不知他神情與動作,只聽他默了半晌,才道:「在殿下看來,護您周全是重中之重。任何事都無法與您匹敵。」
這番話措辭真切,似要替魏玘道明情意,配上川連溫潤的語調,卻難免有些寡淡。
阿蘿抿起嘴,嘆道:「可我更想你跟著子玉。」
魏玘忙於茶寮一事,處境遠比她兇險。依她之見,川連身手很好,又對魏玘忠心耿耿,合該跟著魏玘、為他打打下手才是。
「你這樣厲害,該去幫幫子玉。」
「保護他、讓他平安順利,可比留在我這兒好得多了。」
川連聽罷,笑了一聲,再無其他言語。
他這般不答,二人便又陷到沉默里去。月兒掛在當空,白光靜靜地燃燒。
阿蘿垂下眼帘,有些沮喪。她隱約發覺,外頭的人似乎不大好受,便想是自己說錯什麼,才惹了禍端、勾起人傷心事。
她掐斷話題,不敢再多說,只道:「待忙完了,我就睡下。」
按說蠱毒之疑當前,她本該火速動身、尋找巴元,無奈那驗蠱的銀針尚未制好,需得淬藥足足三個時辰,今夜定是趕不及了。
「我明日要到悲田坊去。你若得空,就在那時與我一道,好嗎?」
川連應聲稱是:「盡依娘子心意。」
阿蘿點頭,不再開口。
兩人就此止了話語,又作一人忙碌、一人侍守之態。
川連直立,一手按住劍柄,輕輕叩打。伴著無聞的低聲,他聽著殿裡響動、滋滋灼烤,不知持續多久,漸漸便落了下去。
再回頭,內里的燭燈業已熄了。
沒有火光,只見月色如潑,刷上他筆挺的背脊,烙下一列慘白。
川連仍笑著,眼底輝光寂滅。
他動唇,沉默良久後,終於輕輕應了一聲:「我也很想。」
「我……當真很想。」
……
次日清晨,阿蘿前往悲田坊。
抵達時,朝陽正盛,山莊沐浴金光,炊煙裊裊入雲,一派安寧祥和。
阿蘿惦著蠱毒,心事重重。她受小童引領,一路前往雅室、尋到巴元,便見老翁手執病案,正與民醫交談,臉色也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