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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玘忍俊不禁,愈發覺她媚嫵可愛,沉眸矚她道:「是麼?」
耳畔的疑問好似威脅。阿蘿停唇,徐徐鬆開他。
她不答話,忽記起從前某夜,系她跌坐他膝上、受他親昵示好。
那時,她想二人尚未定情,若發生什麼怪事,總歸不合常理。再看當下,二人已定終身,那怪異的秘密也變得輕描淡寫。
不一樣。阿蘿想著,眼神閃爍。
好奇生根發芽,懵懵懂懂、盤繞她心頭,取代了原先的羞怯。
她小聲道:「是呀。」
「我又沒做錯什麼,你說對不對?」說著,似是為尋佐證,她抬膝,輕輕碰過去。
魏玘喉頭一滾,眸火越燒越盛。
阿蘿瞧他,只見他靜了頃刻、忽而垂頸俯來,便有輕啄叩敲她眉骨,惹她微微眯起眸子,忽略了窸窸窣窣的細響。
「對。」魏玘低聲道,「是我錯了。」
夾在他話語間,飄下幾聲撲簌,官皮箱已被輕輕罩住,受月光浸上玄黑、清紫的一角。
「是我從未收拾過你,要你如此不知後果。」
阿蘿懵懂聽著,隱覺熱氣撲面,終於掀開視野,一雙眼眸立時圓睜如杏。
——顯然是,小少女又怔住了。
正是夏夜暑熱,涼意卻爬來,如流水般,漫過她勻稱的雙腿。
「呀!」驚呼姍姍來遲。
魏玘勾唇,看她手背雪白、扣住眼瞼,入耳的軟聲輕細若蚊:「子玉,我有些怕……」
「先前不怕,這會兒又怕了?」
他耐著性子,溫聲道:「若我吻你,你可會好些?」
阿蘿忖過須臾,方才破開十指,露出窺月的縫隙——那雙靈動、清瑩的眼,便也水落石出,含著嬌怯的光,覷向面前的愛人。
「會的。」她道,「我想,大抵會的。」
魏玘笑,眼裡熔流四散,與她對上,又匯成融融的暖光。
「好。」言罷,他長指一抬,輕點她眉心,「吻這裡,好不好?」
阿蘿點頭,便合眸,等待著。
眉心的吻是很輕的,像羽毛拂掃;它也是很重的,藏起他未出的話語,與宣誓一般沉。
「這裡呢?」魏玘再點道。
阿蘿點頭。她生得清秀,唇線卻穠麗,迎接親吻時,像綻放的一枝牡丹。
又是一粒輕點:「這裡呢?」
阿蘿點頭,側過首去,呈給他清潤的耳際,與纖頸的雪光。她喜歡他溫柔、妥帖的詢問,這足以散退她驚懼,令她倍感輕鬆。
末了,魏玘指尖叩落,就此停頓住了。
「好嗎?」
阿蘿心神一曳,晚霞再度漫上頰間。學他似地,她也停頓一陣,才點了點頭。
今夜格外安靜,任何響動均被放大無數。心跳聲更勝風兒喧囂,踴躍地促動著,轉而被黑夜吞沒,一點一滴,藏匿無蹤。
阿蘿仰頸,緊張似地,盯住黝黑的榻頂。
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清,連魏玘的臉龐都消失於視野,令她有些迷茫,但並不討厭。
魏玘又道:「還怕嗎?」
他返回她面前,唇線緊繃,看她的目光卻仍篤定,不亂分毫。
阿蘿說不出話,又像不知從何說起。她點頭,又搖頭,直到與人十指相握,才平息情緒。
「不怕了。」她輕輕拍他,像是安撫。
魏玘嗯了一聲,再次吻她。
他的手很有力,牢牢地攥她。她也攥他,像從他那頭借來力氣,纖指向內收著,抓他瘦削的手背、分明的指骨,也不知有什麼怨仇。
許是她亦心覺,這樣的怨仇太過冤枉,便有關切的嗚咽闖了出來——
「子、子玉!」
魏玘抬眸,恰見她眼裡洇淚,在睫間搖搖欲墜。
在那淚珠支離破碎前,他吻她眼瞼,將它輕輕摘下,回她道:「怎麼?」
阿蘿淚眼闌珊,字句打著抖:「你、你……疼嗎?」
魏玘一怔,不舍似地吻她臉頰,呢喃道:「我還沒問你,你怎先問起我來?」
阿蘿嗚咽著,委屈又愧疚。她側眸,想去看自己攥住的那隻手,雖瞧不見它模樣,卻也知那上頭定然慘不忍睹、天可憐見。
「我抓你手太、太使勁兒了。」她啜泣道,「我……我怕我給你抓傷了。」
「不會。放心。」魏玘道。
他心尖泛柔,想他人生至幸,竟遇見如她這般好的姑娘:「你這小勁像貓似的。不過一隻手罷了,隨你抓個痛快。」
阿蘿不大信他,又別無辦法,淚汪汪地吸了吸鼻子。
她道:「那、那我若抓疼了你……你就、就不要藏著,和我說一聲,好嗎?」
魏玘不答話,沉沉地望著她,終歸落下一聲低嘆。
「我只會說我愛你。」
是以月光如水,千家靜默,唯有蟬蟲聆音。
……
阿蘿再睜眼時,天光已然清明。
她的雙眸昏昏沉沉,看見榻頂映入視野,在眼前晃蕩不停。
身子很重,後頸很重,眼瞼也很重。幾是上上下下、周身各處,她都不大爽利,只想溫溫綿躺在褥里,一整日都不必起身。
阿蘿也確實沒有起身。
她神智未醒,只躺在榻間,等待力氣與思緒回歸身體。
一點,又是一點……
自然而然地,昨夜的經歷重組腦內,令她臉頰如蒸、心潮赧意微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