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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絞盡腦汁,忽然來了主意。
她傾頸,與魏玘前額相依,學著他、闔上雙眸,神色陡然沉靜,像溫柔的一尊玉。
魏玘怔住,不解她意圖,尚未作出反應,先聽她軟聲娓娓——
「子玉,你當真不要嗎?」
「今夜過後,我就不會再這樣問了。」
聽見這話,魏玘不禁睜眸,掃得少女長睫一顫、繼而徐徐掀開。
二人視線碰撞,四目咫尺相對,只見杏眼鈍圓、烏亮,似是自鳳眸的尾端偷得弧度,竟也盈盈翹著,狡黠的微光點點如星。
阿蘿如此言行,是抱著以退為進的小心思。
她總覺著,她的愛人驕傲又體面,怎麼看,都像她從前救治的小虎。
那時候,她忍痛割愛、為小虎宰雞餵食,卻不受它信任,索性拎走雞、不給它吃。次日再喂,它便學乖了,連雞骨頭都嚼進肚裡。
她想,既然魏玘很像小虎,那她也能依樣畫葫蘆、故意激他一下。
——如此計策,自是被魏玘當場識破。
魏玘默然,注視阿蘿,捉到她眸里黠慧,心緒頗為複雜。
他想不明白,他的小神女何時變成這樣了?聽聽那從容不迫、綿里藏針的語氣,想她威脅起他來,竟也有板有眼、像模像樣。
真壞,壞透了,簡直與他不相上下。人說夫妻琴瑟相調,大抵莫過於此。
魏玘想著,越覺阿蘿可愛,心底的熾火也將將熄滅。
他收攏思緒,微動雙唇,眼風徐徐一掠,正要答她的話,字句卻懸在舌尖、仿佛凝固。
魏玘目之所及,是阿蘿豐潤、飽滿的雙唇——弧線流暢,形似翩蝶,抹開凝春的桃粉,唇珠更是靈俏動人、如銜豆蔻。
她的唇穠麗而清艷,不需他吻上,只消看過一眼,已像櫻桃咬開、濺出一淌汁水,俄而化作火星,讓他寂滅的餘燼死灰復燃。
對於魏玘的燙視,阿蘿渾然未覺。
甚至,她舌尖一掠、潤過上唇,又眨動清凌凌的眼,熱切盼他回應。
魏玘當然明白,阿蘿究竟想他如何回應。
他心尖盛熾,看得移不開眼,幾是提緊心弦,方才斬斷了無邊的浮想。
不該的。會傷到她的。
那方獨屬他一人的檀口,生得太柔美、太小巧,連他漫長的親吻都承受不下、尤其吃力,自然是什麼也無法含吞。
魏玘強定心神,向旁挪走目光。
他不再看她,而去看窗外,眺向薄月,讓墨藍的天際映入眼底。
「為何如此在意?」他低聲問她。
——從始至終,他表露在外的、最多的恣肆,也不過是沉火般的凝視、此刻微啞的嗓音,與撫她柳腰、轉而輕握的手。
阿蘿一怔,不料心思落了空,一時有些失望。
但很快,她又噙笑,梨渦不減,仍是那般純柔、赤忱的模樣。
「我不想你受委屈。」她道。
在阿蘿看來,所謂委屈,便是魏玘一人付出、一人辛苦,做吃力的事,只為討得她獨自歡喜。
雖然每回,他總能嘗到非比尋常的甜頭,但他受的累到底比她更多。暫且不說其他,單論她要水的次數,已足令他忙碌不迭。
「你待我好,我也要待你好才行。」
「我是真想你好、想你快意些。你如何對待我,我也想如何待你。」
說話時,阿蘿仍與魏玘依偎。她同他前額相抵,所有的情愫便像打了通路,藉由觸貼的肌膚,源源不斷地傳遞給他。
魏玘神魂一曳,似被她話語灼著,胸膛微微發熱。
他有些動搖,剎那後,又厭棄起自己的動搖——瞧,她清瑩秀澈、願以真心換真心,他卻思緒卑污、儘是在想荒唐的事情。
倘若繼續下去,他就無法堅守底線、無法推開她了。
「之後再議。」他退了一步,藉此拖延時日、向阿蘿討饒,也悄無聲息地放過自己。
再次受到拒絕,阿蘿努起雙唇,既難過又心疼。
她不會忘記,二人初次談及此事時,魏玘如何放低自己、進而捧起她,道是他就該伺候她、服侍她,不會與她地位顛倒。
他就是太疼她,也太憐惜她了。可她明明也很疼他,也想要他歡喜。
阿蘿垂眸,默了須臾,便莞爾,輕盈揭過此事。
「好的。」他們來日方長嘛。
見阿蘿如此爽快,魏玘眸光一黯,莫名心生失落。
下一刻,他又覺自己可笑。二人來回至此,系他親手導致,符合他原則,沒什麼好失落的。
只是,那短暫又可恥的酸澀,確實曾經存在。他像是蓄謀已久的竊賊,有心玷污明珠,卻在一步之遙時選擇了收手。
這是何其艱難的抉擇。端直讚譽著他,貪念卻笑他一無是處。
可一無是處又如何?他確實很愛她。
魏玘沉息,頃刻又舒,掐斷了寡廉鮮恥的念頭。
犒賞自己似地,他吻上阿蘿的頰,算是為今夜收尾:「好好睡吧。」
阿蘿眯著眸,受他輕啄,並未立刻回話。
魏玘想她大抵累了,便動身、展臂,著了極輕的力,攏往她背脊,試圖摟她入睡。
誰知,窸窣之聲驀然掀起。
只見白月明明如洗,浣得少女雲鬢風鬟,迎風徜徉一息,便柔柔脫開、潑灑於軟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