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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可是……」
「噓。」魚杏兒打斷道。
阿蘿見她指尖一斜,順勢望去,看見兩名儀衛手持銀槍、正向二人處緩緩走來。
「不能再看了,阿姐快走!」
……
二人一路奔逃,繞開儀衛,回到尋香閣。
阿蘿踉蹌著,走到案邊,看見一抹熟悉的青綠,陡然失了力氣、頹坐在地上。
她的心在狂跳,胸口也被撞得發疼。
冷月、火把、鐵甲、紅霧……方才的場景在眼前撕碎,又徐徐重組,凝出魏玘一張冷麵。
——俊美,染血,殺意橫生。
見過如此情景,曾經的疑問似乎全都有了解答。
魏玘確實是獅子,依然倨傲,頭顱高昂,睥睨一切。可獅子是猛獸,強大,殘忍,有冰冷的尖齒和利爪,隨時能狩獵血肉。
他待她好,是因她從未提出過離開,還是因她尚有用處?
若她要走,若她沒有用,他是不是也會傷害她?
他還要傷害多少人?
阿蘿蜷身啜泣,並未發現——魚杏兒也進入尋香閣,四處打量,儼然已拿出主人的姿態。
「呀!」尖叫聲忽然炸響。
阿蘿回過神,看見魚杏兒驚恐萬狀、指著桌案。
「你、你這屋裡怎會有蛇?!」
阿蘿不答,手腕微抬。青蛇當即會意,立刻往案下游去,盤上她一截細腕。
「它叫阿萊。」
她才哭過,聲音輕而啞。
「放心,它不會傷害你。」
魚杏兒沒好氣地瞪了阿萊一眼。
「那最好。」她道。
她頓了頓,又道:「阿姐,你與秦典軍有什麼交情?看你模樣,似乎對他很在意。」
提及秦陸,阿蘿愧怍難捱。
她吞下嗚咽,道:「他今日受罰,是因我所致。」
「他將我不能離府一事告訴了我,還要助我離開。若不是為了幫我,他也不會受罰。」
魚杏兒哦了一聲,又道:「既如此,你可不能辜負秦典軍的心意。他被肅王打成這樣,只怕半條命都沒了,你要是還留在這兒,豈不是讓他白受罪?」
阿蘿聽罷,不禁想起秦陸亡妹的遺物。
她勉力起身,撫開案上散落的圖書,找出那半塊玉佩,將其收入手心。
秦陸說過,他幫她,是不願見她重蹈亡妹覆轍。這樣看,他此番心意是寄託,更是延續,遠比她離開王府、四處遊歷的心愿來得更重。
可是,她想不明白。
「為什麼?」
阿蘿喃喃道:「為何有這麼多人留在肅王府?」
若魏玘當真是如此可怕的人,為何還有人願意留在他身邊?
魚杏兒一怔,很快又恢復如常。
她道:「肅王有滔天的權勢,自然是想留誰就留誰。只要他舒心暢快,不管旁人願不願意,不都得留下來嗎?」
「譬如我,是這府里最低微的奴婢,又怎麼跑得掉呢?」
「阿姐,你是蒙寨人,和我魚寨人一樣,都是巫疆的平民。在大越,哪怕是王室來了,處境也遠不如越人。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況且,哪怕我跑了,憑著肅王的權勢,他也可輕易抓我回來。」
「但是——」
魚杏兒話鋒一轉:「阿姐,你不一樣。」
「你來王府的日子短,趁肅王沒完全記住你,還有機會跑。」
「我看你桌上放著不少地圖,應當有許多地方想去吧?只要你走了、離開了肅王府,自然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言及此,魚杏兒輕咳兩聲,倉促結束話題,往尋香閣外走。
「我不多說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這些話,都是為了你好。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我和秦典軍的心意。」
……
在王傅司前,魏玘負手而立。
他仰首,凝視樓前匾額,神情淡漠,不見絲毫笑意。
匾額上書四字——正大光明。
遠方,雷聲隆隆滾來。不過轉瞬,春雨灑下,浸潤屋檐,將朱紅染成濃絳。
川連上前撐傘,道:「殿下。」
魏玘沒有回頭。
川連見狀,也不多言,只低頭,默然侍其身後。
他早有預料,魏玘離開校場後,定不會返回謹德殿,而是會駐足於王傅司外,獨自思忖。從前幾年,魏玘每有心事,皆是如此。
這並不奇怪。王府上下,今夜註定難眠。
畢竟,肅王府開府已有六年,不曾出過叛徒或細作——除了秦陸一人。
「狀況如何?」魏玘忽道。
「回稟殿下,秦陸尚未甦醒,太醫正在診治。」
「留好他的命。」
「是。」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唯聽雨聲起伏。
半晌,川連不忍,道:「秦陸忘恩負義,殿下不必為此……」
「多說無益。」魏玘打斷道。
「此事對外只稱,秦典軍感染風寒,正於府內休養。其餘安排,待他醒來再議。」
川連暗自嘆息,心知不可僭越,只道:「聽憑殿下吩咐。」
魏玘又道:「其餘事項進展如何?」
——這是在問殺手的線索,與蒙蚩的下落。
川連道:「蒙蚩之事,宿衛正趕赴巫疆,大抵四日後可開始調查。您先前提到的字條,也一併捎帶,抵達巫疆後,便會交予辛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