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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獅子也不說話了。他用柔軟的鬃毛,與寬闊的胸膛,將嬌小的兔兒包裹起來。
「我好愛你。」兔兒小聲說。
獅子尚未睡醒,嗯了一聲,才道:「我也愛你。」
……
——改制之奏,朕已悉數閱過。陳情確實周詳,足見你用心良苦、未曾荒廢婚期。
——放手去做,不必試探,朕自有定奪。
——二郎愚鈍,敢問父親寬宥何意?
——朕這一生無愧無怨、不負蒼生,也有憾有悔、只負一人。你今日納妃,承朕宗事,但願引以為戒,切莫復蹈前轍。
——父親……
——問吧。良辰吉時,無妨小酌。
【番外·燕爾新婚篇·完】
第130章 護珠胎
初冬,天候乾澀,枯枝蕭條。
燦陽斜照,浸沒龍樓鳳闕。輝光之下,一束絨花丹霞成綺,受一名宮婢持著、綴往梨木廊柱,為肅穆的禁宮平添喜色。
忙碌過半,眼看尚宮不在,兩位宮婢放下活計,湊到一處嘰喳低談。
年輕的嘆道:「縱是誕辰,陛下也皺著眉頭。」
「不稀奇。」年長的回她,「打從殿下害喜,宮裡的天幾時晴過?」
年輕的附和一記,又艷羨道:「殿下當真是有福氣呀。」
「陛下廢黜六宮、不設妃嬪,與殿下一人同寢同食;為解殿下鄉愁,還在宮裡栽植楓樹,不需杜內監照拂,親自施養它呢。」
「這也不稀奇。」年長的笑道。
「殿下的臉蛋生得美,心腸與臉蛋一樣美。想想她如何待人接物,自然稱得上潑天的榮寵。」
年輕的聽罷,害起臊來:「我可沒有旁的意思。」
「留在千秋殿侍奉,也是你我的福氣。這千秋殿裡的差事,倒是……」
「作什麼呢!」有人厲聲呵斥。
二人一驚,不禁抬眸,望向聲音來源,便見遊廊轉角處,有一紫袍青年趨步接近,面露不悅,身後還跟著一位持杖的老翁。
「見過杜內監!」
杜松不應,目光一掃,瞥見籃里絨花,不禁擰起眉關。
他道:「多做事,少說閒話。」
兩名宮婢垂著身,齊齊應了聲,又忙碌去。
杜松見狀,也不作停留,與老人擺手示意道:「巴老,請。」
巴元提步跟上,淡淡嘖了一聲。
聽見這一聲,杜松默然,心裡哭笑不得。
這些年,因著皇后監修醫政,太醫與民醫聯絡密切。身為內侍監,他常要前往杏樓、傳達皇后懿旨,便也摸透了巴元的性子。
——方才那一嘖,擺明是嫌他年輕氣盛、火氣十足。
遂辯白道:「巴老,您可冤枉我了。」
「方才那些絨花,乃是皇后殿下親手扎的,專要為陛下慶賀生辰。」
「您也清楚,陛下不喜鋪張,獨一份的絨花已是最多的裝點。萬一有什麼閃失,這……」
巴元充耳不聞,手杖篤篤地敲。
杜松吃了癟,只得閉嘴,繼續為人引路。
二人行進,走過雕花遊廊,抵達武德殿,又受小黃門接引,繞過屏風、走入內殿。
武德殿是帝王書房,因有侍郎灑掃,御案多半光鮮、整潔。可現在,案間的書簿本本相疊、堆壘成塔,像是風一吹、便要倒塌。
魏玘一手執卷,坐於案前,受書山環繞,巋然不動。
杜松禮道:「參見陛下。」
無人回應。魏玘凝視書卷,似是讀到關鍵處,神情若有所思。
「參見陛下!」杜松的聲音拔高些許。
魏玘面色沉凝,恍若未聞。
見他如此,老翁黑著臉,手中長杖猛然叩下。
「咚!」悶響如雷。
幾是落杖的同時,冬風躥來,掀得紙頁嘩嘩作響,無數字眼也紛飛浮現——胎產書、育經、女科證治準繩等,堪稱五花八門。
面對如此罡風,高聳的書山經受不住、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向旁栽倒。
瞬息之間,魏玘橫出一臂,牢牢按上書頂。
穩住危樓,他才掀起目光,發現了面前的杜松與巴元。
「來了?」問得不咸不淡。
聽出魏玘毫無愧怍,白髮老翁臉黑如墨。
杜松忙上前,打圓場道:「是。微臣已將巴會首帶來了。」
魏玘頷首、揚頜,示意巴元落座,轉而放下書卷,又展平手掌、探向杜松。
杜松立時會意,摸出一張箋紙。
那箋紙厚實、柔韌,寫著洋洋灑灑的越文,被人雙手呈奉,轉瞬就夾入了魏玘的指間。
「這是殿下明日的飲食。請陛下過目。」
魏玘不作多言,只移眸,逐字閱讀食譜的內容。
至於落座一旁、橫眉冷眼的老人,聽得杜松闡釋,也潛下心來,旁觀事態發展。
三人相對,兩道身影曳得悠長,安靜等上片刻,忽見帝王眉關驟鎖,銳利的鳳眸泛開薄涼。
魏玘目光一掠,睨向杜松,兩扇眼刀冷得像冰。
「誰擬的食譜?」
問出這句話時,他幾是壓著火氣。
早在阿蘿懷胎之初,他就研讀醫書,修習孕婦保健與飲食禁忌;亦是自彼時起,他親自監察尚食局,審核阿蘿孕期的飲食。
迄今為止,食譜並無異常,均是平和、精熟的暖物,適宜孕婦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