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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往去,阿蘿已然坐起身來。她背對窗欞,清麗的眉眼匿得半陰,仍不見絲毫稜角,只繪出俏麗的輪廓,與含星的眸子。
她望向魏玘,梨渦淺淺:「那我看著你。」
看著?是要看什麼?
魏玘心念一緊。他撐臂,支起半身,與阿蘿目光交匯。
月色錯落,他看見阿蘿雙瞳剪水、燦若白星,像盛著兩汪見了底的清潭,全然藏不住內里的情緒,好奇、懵懂一覽無餘。
——只一剎,她低下眼帘,飛快掠過一丘,又若無其事地抬起。
魏玘太懂阿蘿,瞧見她如此視線,心下立時明了。
沉默片刻後,他決定佯裝不知。
「看什麼?」
這下,反倒是阿蘿驚訝了。
她未曾發覺他偽裝,不覺睜圓杏眼,輕輕啊了一聲。
「你、你不知曉嗎?」她茫然。
怎麼會這樣呢?她也是自書里看來的。打從他教過她魚鰾,她便取他藏書來看,暫且看了個開頭,儘是一目了然的男子篇章。
按他魏子玉的聰明才智,應該學得很快、很好才是。
轉眼間,阿蘿恍然大悟,率先尋到解釋,想魏玘日理萬機,或也跳著讀書、未能學全。
「不要緊的。」她搖了搖頭。
她跪坐榻上,不待魏玘回應,伸出一指一拳,便要與他示意:「我讀過書了,可以教你。你只需要像這樣,拿……」
「哎、哎呀!」話沒說完,動作先被按下。
魏玘欺上近前,五指緊攥,牢牢扣住阿蘿的小手,不容她再有任何舉動。
阿蘿受了驚,躲也來不及,只得一壁受人捏著、一壁掀眸覷去,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
在她眼前,魏玘身形清頎,雖著了素潔的中衣,仍不掩清貴俊美。可輪到他面上神色,便是沉眉低目,好像存心掩藏、不允人窺探。
只可惜,他的算盤打得不好。
他與她相對,沐浴月華之中,受清光徹照,所有的細節都表露無遺。
借著月,阿蘿瞧得清清楚楚——面前人那張好看、疏朗的面龐,竟像熟成的柿子、煮透的紅蝦,幾乎從下頜燒到後耳。
魏玘赧著臉,眉關不動,強作鎮定。
他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一時喉頭喑啞、唇舌打結。
怎麼回事?為何會變成這樣?
他知道阿蘿聰明,但從來不曾想過,她在這些事上也會認真學習、求知若渴。長此以往,她真要打得他節節敗退了。
趁著魏玘不語,阿蘿主動出擊,印證了他的預感。
她翻腕,反手捉住他,邊效仿他習慣、撫他微凸的腕骨,邊攜她澈淨的暗香、向他依偎而去。
魏玘氣息一沉,只覺暗香披肩、豐盈纏來,順勢側目,便落入一雙稚嫵的鹿眸。
「讓我看看嘛。」
少女嗓音凝水,漾到人心尖——
「就今夜,就一回。」
「子玉,好不好?」
第127章 捉蟢子
魏玘心旌一搖,本能地要退,卻受阿蘿挽住,只得滯停原處。
一時之間,二人連衽成帷。清麗的少女仰起小臉,望入愛侶的鳳眸,只見其中赧色如雲、又驚又臊,仍壓不住沉光灼灼。
嬌香玉骨在側,魏玘無路可退。
他目光游移,掃視阿蘿,只覺心間侷促,視線無法安置。
向上看,是阿蘿靈秀的面龐;向下看,則是她纖柔的頸與肩,和婀娜玲瓏的呼吸起伏。
無論望向何處,他都會被她緊緊攫住。尤是她一雙杏眼,盛著無瑕的月波,專注、執拗地注視他,讓雪似的明月也燃起烈火。
魏玘合上雙眸,不敢再看。
「非瞧不可嗎?」
這一聲簡短、沉凝,句尾長而微曳,像極了認輸與央求。
聽出他討饒,阿蘿杏眼一眨,有些不解。
「是呀。」她點頭道。
他與她是夫妻,早已有了抱過、碰過,甚至是更深一步的進展。先前在診堂時,他不也匿於案下、將面前景象盡收眼底嗎?
先前的他可大方得很,輪到自個兒被她盯著,倒是扭扭捏捏、怪可愛的。
「我是你的妻呀。這有什麼不能瞧的?」
「你不讓我瞧,是想讓誰瞧?」
阿蘿先禮後兵、言之鑿鑿,竟是連半點退路也不給人留。
被她倒打一耙,魏玘陷入沉默。
他睜目,再看身邊人,見她抻著頸、揚著眉,杏眸漾光,神情篤定又認真。看上去,倘若他不答應,她定要鬧騰他整宿。
「誰都不准瞧。」鬧騰就鬧騰,大不了明日告假不朝。
阿蘿聞言,面露失望,莫名的委屈躥上心尖。
她不滿,兩片唇兒抿得嬌惱,悶了須臾,方才小聲嘟囔道:「你待我真壞。」
「我壞?」魏玘眉峰一挑,又氣又想笑。
他想自己滿心疼惜,不肯向阿蘿再作索要,也不願露醜、污了她的眼。哪裡料到,她非但毫不領情,還反咬他一口,令他好生冤枉。
如是從前,她尚且怨他貪得無厭;如今,她玩心大起,便要怪他不予配合。
好人與壞人,倒是都叫她一人做了。
魏玘薄唇微動,欲為自己駁個清白。可他話未出口,先聽窸窣聲起——
「簌簌。」軟褥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