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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兒急了,正要再辨,被阿蘿豎指阻止。
「虎兒。」她神情緊繃,輕聲道,「叫大家醒一醒,都下車,我們再尋去處。」
言罷,她率先下車,接應孩子們。
孩子們睡眼惺忪,神智尚且不清,下車的動作很是溫吞。
胥吏不耐道:「真夠磨蹭的。」
他目光遊走,上下打量孩子們,又嘀咕道:「一幫刁民,髒兮兮的,還想往山上去,可別污了這塊風水寶地。」
阿蘿忍無可忍,眸里燃火,怒瞪胥吏。
胥吏見狀,牙根一咬,道:「眼睛還挺硬。我今日非懲治你不可!」
他抬臂,正要向阿蘿發難,卻聽沉聲擲來——
「荒唐!」
只見一魁梧、黝黑的中年男子,身著軍衣,腰別佩刀,怒容滿面,快步來到馬車邊。
「光天化日之下,何容你為非作歹!」
胥吏看見他,渾身一激,雙腿打著彎,聲音也發顫:「梁、梁都尉,您、您怎得……沒去迎接肅王殿下?」
梁都尉臉色陰沉,一語未發。
胥吏愈發驚恐,胡亂行了禮,落荒而逃。
阿蘿目睹此間所有,來不及道謝,先覺裙袂一墜,被誰拽了一下。
杜真真眨著眼,小聲道:「阿姐,這便是我與你說的那人——那位黑黑、高高的都尉。」
作者有話說: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狗有隱情,先罵再說!官職是大雜燴+架空編的,寶寶們不要考據哈。
第64章 嗅石飴
經此提醒, 阿蘿很快有了印象。
正是這位梁都尉,在洪澇過後, 散布家財、接濟災民, 有別於太守所為。當下,孩子們受胥吏刁難,也是他挺身而出。
杜松說,在翼州, 戍有一支燕南軍, 受都尉統領, 駐守青岩山上。
想來面前之人,應是這燕南軍的將領。
阿蘿挽裙, 周正一禮,道:「多謝您,梁都尉。」
梁都尉道:「小娘子不必多禮。」
「護百姓平安, 系本將職責。定不允惡吏仗勢欺人。」
他轉目, 眼風橫掃,看清孩童樣貌,驚喜道:「竟然是你們這些小傢伙!」
聽見這話, 孩子們面面相覷。
梁都尉見狀, 抱拳道:「本將唐突了。」
「洪水退後,這些孩子在街頭跑動,引起本將注意。只惜當時,本將有軍務在身,無法施以援手, 回頭再尋, 已不見人影。」
他一頓, 又與阿蘿道:「這位小娘子, 你在何處找到了他們?」
阿蘿如實道:「在翼州城外。」
「我正好經過,委實放心不下,便與他們一起行動。」
恰逢杜小小下車,她揚臂,牽住女孩小手,將其引至身畔。
阿萊正藏袖間,辨出她動作,往身後一游,與二人避開。
阿蘿又道:「請問梁都尉,城裡可還有如常經營、容人暫居的旅舍?這孩子病了,其他孩子也累了,不能再餓肚子、睡在外頭了……」
她越說,聲音越輕,及末了,已如殘燭微緲。
對問題的答案,她沒有半分底氣。
方才沿途,她親身目睹,街道殘敗,房屋破碎,泥水遍地,窪塘凝聚,儘是斷壁殘垣。所有景象無不表明,翼州城已遍體鱗傷。
先前,有魏玘相助,她尚且心安。而今,魏玘策馬離去,幾乎碾碎了她的希望。
她只能求助於面前的武將,奉上微薄、渺小、但分外誠摯的心意。
「您放心,我有錢。我有很多錢。」
「只要能為孩子們尋個住處,哪怕貴些,也不要緊。」
受她如此央求,梁都尉不禁揚眉,摩挲下頜,道:「殿下果真說得不錯。」
這一句話近乎低喃,轉瞬在風裡消散。
阿蘿沒能聽清,道:「梁都尉,您方才說什麼?」
「無事。」梁都尉搖頭道,「娘子仁善,著實令本將佩服。」
他斜身,抬起長臂,指向前方不遠處。
阿蘿順勢望去,見是一間白壁丹楹、瓦色青黑的廊院,便聽梁都尉又道——
「那是本將的都尉府,不曾遭遇水害。本將平日居於前院,後院長期閒置,正有收容災民之意。諸位若不嫌棄,不妨暫居於此。」
阿蘿聽罷,無心多添叨擾,剛要謝絕,不料歡呼先起。
「好!」「好耶!」
「咱們有屋住、有飯吃啦!」
孩子們十分興奮,互相擊掌,流露憧憬之色。
見此情景,阿蘿不忍再惹人失望,只得道:「多謝梁都尉收留。」
她忖了須臾,又道:「我懂醫術,也有錢,會報答您的。至於翼州災情,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您也儘管告訴我。」
「小娘子有心了。」梁都尉道。
「洪澇當前,匹夫有責,不分你我。遑論本將食君之祿,更要忠君之事[1]。」
他側身,作引路狀,道:「諸位請吧。」
……
眾人跟隨梁都尉,一路往山上去。
如杜松所言,山道兩旁,坐落著不少宅院,未受洪水波及,傳出歡聲笑語。而在山下,卻是尺椽片瓦、百孔千瘡,對比格外鮮明。
不少胥吏逡巡道中,本欲驅趕阿蘿等人,因梁都尉在場,只得作罷。
頃刻後,眾人抵達都尉府。
府內分為前後兩院,以圍牆相隔,受月洞門連通,均可自由出入都尉府。粗看去,後院設有不少廂房,足夠容阿蘿一行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