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川連低頭,抱拳,只道:「定不負殿下所託。」
……
這一夜,阿蘿躺於榻間,輾轉反側。
她困惑,不知魏玘為何動怒,也不明白他到底要她如何——他太奇怪了,叫她不要動心,語氣咬牙切齒,臉上的神情卻很複雜。
就好像……他想恨她,又不願意恨她。
困惑之餘,阿蘿也擔心蒙蚩。
魏玘與她說過,她要為他解憂、討他歡心、令他順意,換取對蒙蚩的優待。想到今夜經歷,她只覺憂慮,生怕因此牽連蒙蚩、害蒙蚩過得不好。
次日,阿蘿仍記著這兩件事,用膳都心不在焉。
阿萊沒有神智,倒很輕鬆,只在她榻上盤結,睡得分外安穩。
直到落了箸,阿蘿才發現——不知何時,川連已立於旁側,似是在等她吃完。
見她抬頭,川連道:「阿蘿娘子。」
「還請娘子隨我前往校場,殿下已等候多時。」
聽見校場,阿蘿顫眸,雙唇微白,忽覺眼前血光一片,險些穩不住身形。
她記得,當初,魏玘處置秦陸,就是在校場。
川連眼疾手快,忙攙住她,嘆道:「娘子不必多慮,校場……已清理乾淨,再無痕跡。秦陸其人本為惡徒,娘子無需心懷憐憫。」
阿蘿勉力,搖頭,道:「我不同情他。」
她只是難以接受那樣的場景——足夠威懾,但也太殘忍、太兇戾。
「走吧。」她道,「我不要緊。」
川連頷首,自知不好多言,便旋身,為阿蘿引路。
……
配殿與校場相去不遠。
阿蘿跟隨川連,穿過門下,正式邁入校場。
放眼望去,平地開闊,由石板鋪設,又受木欄圍聚,呈四方之形。木欄外,北側可供出入,南側擺置木椅,東西兩側有兵器架林立。
魏玘正坐於主位。他著了青袍,一手持書,讀得漫不經心。
看見他,阿蘿心生緊張。她不想再惹魏玘不快,便掀眸,悄悄覷他,試圖看出他此刻的情緒。
魏玘機警,頭也未抬,就覺察了投來的視線——清澈,柔怯,宛如稚鹿。
他不露聲色,仍盯書,面上覆著一層冰。
川連不知昨夜經過,也未留意二人細微的往來,將阿蘿引至校場中心。
才立定,便聽魏玘道:「教吧。」
川連稱是,揮臂,向不遠處的典軍示意。
阿蘿正疑惑間,便見一名典軍手捧木匣,走到她面前,又將木匣打開。
一柄匕首列於匣間——小巧、鋒利,冷光四溢,持柄裹有皮革,能容人輕鬆拿起。
川連拾起匕首,遞給她,道:「娘子請收下。」
「這是為娘子打造的匕首,可藏於袖間。」
阿蘿懵懂,怔怔接過。她低頭,觀察匕首,被鋒利的寒芒晃了眼睛,不由得眯起雙眸。
她道:「是要教我用它嗎?」
「正是。」川連道,「匕首易學,娘子儘管放心。」
阿蘿抿唇,不由看向魏玘。
魏玘仍未抬頭,翻過一頁書,眉峰紋絲不動。
阿蘿轉眸,又看川連,道:「好。你教吧。我會好好學的。」
她只想,今日之事不難理解——魏玘教她越語,是為聽她笨拙、尋她開心,那他旁觀她學習用匕,大抵也是有心看她出醜。
川連頷首,退開。
二人說話間,又有典軍搬來一隻木人,立於校場中央。
川連摸出另一柄匕首,道:「阿蘿娘子,請看。」
言罷,他提起右步,將匕首反擒掌中,橫出一臂,劃向木人前胸。
阿蘿還未回神,木人的胸口已多出一道劃痕。
川連道:「娘子請學。」
阿蘿怔住,道:「你是要我學這些嗎?」
川連頷首,稱是。
阿蘿圓睜杏眸,一時怔住,不知如何回話。
川連皺眉,道:「太難了嗎?」
「我可以再演示一回。娘子謹記,你出臂時,須先……」
「不是的。」阿蘿打斷道。
她看向川連,認真道:「我不想學這些,我不喜歡。」
自從那夜,她被魏玘捉住匕首、眼見他鮮血淋漓時,她就知道,傷害別人的滋味並不好受。
「川連,能否請你教我其它的?也可以用匕首,但不要傷及旁人。」
川連面露難色,不知如何回應。
「叩。」書本一扣。
魏玘撩袍,起身,來到兩人身旁。
阿蘿棲於陰翳之下,抬眸凝他,與一雙冷沉的黑眸相對。
只聽魏玘道:「川連。」
川連一愣,會意,雙手奉上匕首。
魏玘接過,將匕首拋接兩下,踱出三兩步外,又抬頜,道:「躲開些。」
——是在與阿蘿說。
阿蘿不知他意圖,心口莫名發緊,卻仍依言,退到後方。
川連道:「殿下,得罪了。」
話音剛落,他抽出腰間劍,作刺姿,向魏玘迅攻而去。
阿蘿雙肩一顫,不禁屏住呼吸。
尚不待她發出驚呼,魏玘已右步上提,反擒匕首,向川連橫出手臂,割其胸膛。
此間招式,與川連演示完全相同。
一切按部就班,眼看川連豎劍格擋,魏玘卻突然更進一步,右足前絆,手腕上頂,封住川連步法變換,以匕首劃往人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