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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蹬著一雙烏皮長靴,著了革褲,與一襲藏青銀紋圓領襴袍,面料金貴異常,浮光隱現,以織線繡有青松與仙鶴——是她在畫裡見過的、越國人的穿著。
這名男子……是越人!
阿蘿對於大越的所有了解,囿於她從前讀過的書籍。她只知道,巫疆與大越互為鄰國,巫人與越人的語言、衣著、風俗均不相同。
可這裡是巫疆,為何會有越人?
阿蘿抬眸,目光繞過男子,向他身後攀去。
院外的圍欄歪倒一片,微隆的小坡與之接壤,草木折敗,被外力壓出清晰的道路。
依此看,他應是自坡上滾下來的。
阿蘿再度垂眉。
這回,她觀察起男子的外表,探尋他傷勢所在。
男子雙目緊閉,劍眉入鬢,鼻樑英挺。他兩頰蒼白,不沾半點血色,脆弱得好似湖中月影,稍稍觸碰,就會散成萬縷千絲。
阿蘿的心旌曳了剎那。
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一張臉,縱使昏厥,仍清俊難掩。
許是上天眷顧,如此漂亮的人滾下山坡,臉上竟沒留下半點傷痕。
阿蘿轉目,順過分明的頜線,再看他身軀。
胸膛上、手臂間、側腰處、兩腿前……外衫布滿一道道破開的勾口,擦傷與血痕袒露其間。左腿更是向外翻擰,平白吊垂地上,似乎與胯骨斷了聯繫。
阿蘿通讀醫書,見他如此模樣,推斷他應是腿根出臼。
但治骨一事,目測不準,須用手探其虛實。
阿蘿挽袖,露出兩截雪臂,將掌心搓得發熱,便往男子臥倒處接近幾步。
青蛇挺起軀幹,靜靜注視二人。
阿蘿屏息,按下緊張,向男子的左腿伸出手去。
脖頸猝然一痛。
電光石火間,五指鎖向喉頭,仿佛鷹爪,將她死死鉗住。
勁力收緊,如傾山倒海,要捲走她所有生機。
男子已睜開雙眼。
他逼視她,神色寒涼,雙目殺意凜冽。
作者有話說:
第一次見面就掐媳婦,魏2你會後悔的。
慶祝開新文,本章為前50評寶寶準備了紅包,謝謝大家~
祝即將高考的寶寶們一切順利!
第2章 他鄉客
阿蘿揮手,攀住喉間的長指,竭力撬動男子的束縛。
可毫無作用。
反而令男子眉宇更冷、目光結霜。
他增力,指骨越發泛白,將她的嗚咽聲悉數掐斷於掌中。
二人身影交連,一個壓制,一個掙扎,截然不同,卻被月光擠成細長的兩道,幾乎相融一起。
力量的差距過於懸殊。
阿蘿意識流竄,慌亂搖著頭,烏眸洇出水霧,往頰下淌落。
一滴淚墜在男子的手腕。
力道鬆了剎那。
恰在此時,青蛇襲來,好似閃電裂空。
幾是它進攻的那刻,男子振臂,將掌中人猝然甩向一旁。
「咚!」
阿蘿重重摔在地上。
她開口促喘,像索水的涸魚,汲取重回肺臟的空氣。
只在她張唇的瞬息,青蛇僵硬如柱。
阿蘿顧不得疼痛,胡亂抹去淚,看見男子撐起半身,另一掌已將阿萊擒獲。他出手太快,風馳電掣,她甚至沒看清他方才的動作。
男子依然俊美,肅殺之氣卻比嚴冬更凜冽。
他捏住青蛇的七寸,手背青筋鼓動,好像下一刻,就要擰碎指間的活物。
阿蘿嘶啞著:「不要!」
她爬去,身形不穩,撲跌在泥地上,疼得柳眉緊皺。
「求你!」巫語悲悽,求饒也破了音,「不要!」
她不能讓阿萊受到傷害。阿萊是她的朋友,是與她相伴至今的、唯一的朋友。
男子手臂一僵。
他睨阿蘿,撞入她楚楚的淚光。
「啪。」青蛇掉落在地。
阿蘿用盡力氣,站起身,奔至阿萊旁邊。
她捧起癱軟無力的小蛇,掀動眼帘時,恰與男子四目相對——他有雙鳳眸,微長,凌厲,漆黑如潭,只同她相望一剎,便不耐地閉合。
男子的冷斥擲往足下:「滾。」
阿蘿聽不懂他的話,可她能感覺到,他在讓她走。
她落荒而逃。
男子被她拋在身後。
冷月之下,他雙肩一垮,陡然卸去勁力,再壓不住身軀的顫抖。
……
阿蘿撞入竹屋,驚魂未定。
屋內燃了燭,燈影溫柔,能容人在紅光下安神小憩。
可她無暇休息。青蛇躺在她掌間,松松垂掛,像條了無生機的細繩。
得先救阿萊才行。
阿蘿奔至竹桌前,一手拂落桌上雜物,將阿萊安置其上。
她咬緊唇,強壓心神,憑藉曾經救治小獸的經驗,折身於藥草架前忙碌。
搗藥聲急如鼓點,碾過草梗,蘸滿她的淚。
很快,一小縷藥粉被磨成。
阿蘿沖兌藥粉,倒入阿萊飲水的木盅,送往蛇首,又俯在桌邊,觀察青蛇的動向。
小蛇紋絲不動。
阿蘿慌亂,哽咽道:「阿萊,你、你喝……」
話未說完,青蛇腦袋一晃,在桌上翻動幾下,緩緩立起身,黑豆似的眼珠神采奕奕。
它只是短暫地暈了片刻。男子出手乍看很重,實則拿著分寸,並未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