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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教我讀書、識字。我爹也教我算帳,教小小做木工,總誇我們聰明,說我們是翼州最好的女郎……」
阿蘿抬指,捏了捏女孩的臉蛋,道:「你爹說得很對。」
「你與小小就是翼州最好的女郎。」
杜真真抿起嘴唇,睫上蘸淚,顯出少許羞怯。
阿蘿見狀,心知她多半已走出悲切,不禁莞爾,眸光也越加柔和。
「我們該回去了。」她道,「回府後,我也可以聽你慢慢說。」
「若小小醒來、找不到你,一定會害怕的。」
杜真真聞言一振,連忙抬手,胡亂抹去眼淚,重拾平日的堅韌。
阿蘿寬慰,重拾提燈,牽杜真真離開。
屋外築有木牆,本該齊齊整整,如今卻東高西矮。
因二人停留太久,燈里的紅燭已燃盡大半,薄光微弱,只能照出足下的道路。
月光如紗,披往阿蘿肩頭。
她牽著女孩,離開破屋,很快邁出院門。
忽然,牆外突見人影一曳。
阿蘿心驚,摟緊杜真真,抬腕拾燈。
兩方燭光驟然一碰,輝火恓恓,照出熟悉的臉龐。
——竟是魏玘和川連。
魏玘冷泰,眉峰巋然不動。川連則皺眉、轉目,神態窘迫。
阿蘿訝道:「你、你們……」
她不料會遭遇二人,不知該說些什麼。
「路過。」魏玘道。
不待阿蘿回應,他接道:「你為何在此?」
他一頓,瞥向阿蘿身旁的女孩,又道:「還有她。」
阿蘿尚未應答,杜真真先道:「殿下,是我請阿姐陪我來的。這裡……是我家。我想家了。」
魏玘淡淡嗯了一聲,神情變化不多。
一時之間,氣氛僵凝。四人默然相對,誰也不再開口。
杜真真牽掛幼妹,離去心切,眼看眾人滯立,悄悄拽了拽阿蘿的衣袖。
阿蘿會意,道:「我們先回都尉府了。」
魏玘不語,睨往川連。
川連見狀,開口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們回去。」
阿蘿本要謝絕,卻想人所言非虛,便也不作推辭、應承下來。
三人合流,往都尉府去。
魏玘則停留原地,不作解釋,也並未動身。
三人行進、將過巷口時,阿蘿不禁回首,向他望去一眼。
只見魏玘負手,仰首觀月,黑袍隨風微滾,神情晦暗不明,身影幾乎融入黑夜。
……
在杜宅院外,魏玘駐足許久。
他心裡五味雜陳,先有澹涼一點,化開落寞、冷寂,融成難言的孤愴。
方才,阿蘿安撫杜真真,被他盡數聽入耳里。
毫無疑問,阿蘿口中的所有,無一不提醒他——他錯得太多,將蒙蚩的付出埋沒大半。
可他到底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思緒很亂,好像找不到答案。
在一片靜寂里,魏玘提息,又舒,再度仰向天帷。
正是夏夜,繁星似海,散碎如雪粒,倒映他鳳眸之間,落下蕭索的冷光。
川連離開前,將提燈留下,放置他靴邊,靜靜地燒著。
魏玘默了半晌,道:「出來。」
話音落後須臾,不遠處有碎石滾響,一名少年現出蹤影。
——自然又是虎兒。
他位處陰翳,渾身黢黑,三兩步走入光里,才清晰地露出臉來。
「殿下的眼力就是好。」虎兒道。
魏玘瞟他,道:「待翼州賑災塵埃落定,你入肅王府當差,如何?」
這名翼州出身的小少年,財迷心竅,膽大包天,不知自何處學來一身摸爬本事,但本性不壞,合該受川連教導、被人引向正路。
虎兒嘿嘿一笑,道:「只要殿下價錢公道,萬事好談。」
嬉笑罷了,他收聲,只歪頭,盯住魏玘,一雙眼烏溜溜的,寫滿探究。
魏玘不露聲色,只遞他一眼。
虎兒撇嘴,道:「殿下寬宏大量,容我問個問題。」
魏玘道:「說。」
虎兒道:「方才,殿下分明旁聽全程,為何要騙我阿姐、說您只是路過?」
魏玘眉關一緊,轉目瞧去,只見少年抬頜、仰著腦袋,倒是坦坦蕩蕩、無所畏懼。
他未答,不露聲色,將視線轉開。
見魏玘如此反應,虎兒撓了撓頭,目光更為考求,浮過一絲穎慧。
他彎腰,拾起地上提燈。
燭光霎時湧來,灼過二人足底,將身色一併燒暖。
「殿下。」虎兒道,「我雖是個孩子,您也姑且聽我一句勸。」
他掂量著手裡的提燈,神情漫不經心,口吻卻分外認真——
「您待阿蘿阿姐,這般藏著掖著,遲早要出事兒。」
作者有話說:
前一章新增了1200+字,建議寶寶們補看一下,避免情節銜接有誤!
第71章 乘隙入
少年的話語不算響亮, 卻如鏗金戛玉。
魏玘眸光一寒,脫口而出:「本王問心……」
——至此, 戛然而止。
他收聲, 轉開目光,投向身側荒宅,在碎石間遊走穿梭。
虎兒也不語,只盯住他, 手中提燈搖曳。
月河流瀉, 清波似水, 與燭光相匯,融入一片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