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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量間,忽聽魏玘道:「蒙蚩一事,進展如何?」
川連回神,道:「稟殿下,宿衛已與辛朗碰面,傳回更多訊息。」
「據辛朗所言,蒙蚩乃阿蘿生父,於阿蘿降生之初,獲悉孽力徵兆,又不忍殺害骨肉,便攜阿蘿隱居於巫疆邊陲,安度五年。」
「期間,邊陲村寨常有異聞,道是有人居住林中,王室才發現了二人的蹤跡。」
「自那之後,阿蘿受王室監管,蒙蚩則奉命遠行、隱姓埋名、與阿蘿保持距離。蒙蚩不列族譜、音訊全無,是因王室特意壓下。」
聞及此,魏玘眉關一擰,隱覺怪異。
乍一聽,辛朗所言天衣無縫,卻並未提及二人的村寨出身,甚至完全忽略了阿蘿的生母。可他手中線索不多,僅以此看,暫且尋不到破綻。
便道:「他可知,蒙蚩如今身在何方?」
川連道:「辛朗不知。」
「依巫王敕令,蒙蚩的蹤跡不應讓人知曉,哪怕是巫疆少主。但是,據辛朗稱,蒙蚩常寄書信予他。宿衛已索要書信,正在回京途中。」
此間書信,本該是巫疆密辛。誰知,辛朗一聽阿蘿積鬱成疾,竟悉數交了出來。
魏玘挑眉,譏道:「他救阿蘿,比救本王要爽快得多。」
川連聽出他話里酸意,不敢回應。
魏玘又道:「東西呢?」
川連會意,道:「工正所正在打造,約於明日清晨完成。」
魏玘頷首,道:「你好好教她。」
川連稱是。
二人再度無話,逐漸接近謹德殿。
面前,燈影如絲,朱門威儀。有典軍侍立在旁,見二人前來,收鉞推門。
魏玘並未立刻入殿。他駐足門前,負手身後,不知在想些什麼。
川連道:「殿下。」
魏玘頭也未回,只道:「說。」
川連面露不忍,道:「殿下所為所想,為何不與阿蘿娘子明說?」
魏玘不答,低笑一聲,道:「本王不敢。」
此話並非自嘲,而是真心。
經周文成一通叱罵,他思索良久,終於做出決定,要放阿蘿離開。可與她共處的每一刻,他都能清晰地覺察,他正深深受她吸引。
——並且,越發難以自控。
與她對峙陳府時,他明知她不存半分情意,仍要編撰謊話,強行留她。
被她撫上喉頭時,他期待更多親昵,索求她的觸碰與凝視。
知她善待杜松時,他妒意橫生,埋怨她的偏心,記恨她的純澈。
今夜,他更是情不自禁,想要獲得她的喜歡,聽她表露傾慕、展現情意,哪怕只是哄騙之下的虛妄、只有短短的兩字與一瞬。
他是高高在上的肅王,卻在與阿蘿相遇後,深受她牽制,渴望她垂憐。
這一切,無不與他的驕傲相悖——曾經,他強大、殘忍、冷酷、堅不可摧,不曾向任何一位女子低頭,只屹立於旁人眼中。
魏玘不敢賭。
他知道自己不該強求。可再多一點、再看一眼,他就克制不住了。
魏玘截斷心緒,眉宇寒霜又現,只道:「多說無益。」
川連見狀,也收聲,不再多言。
魏玘拾級而上,行至殿前,卻又停下腳步。
川連道:「殿下還有吩咐?」
魏玘嗯了一聲,又道:「今年台山宴,本王與阿蘿同去。」
作者有話說:
已經很少有寶寶催更了(心虛)嗚嗚嗚都是我不好!
第34章 袖裡刃
聞及台山宴, 川連驚愕,怔在原地。
魏玘不顧, 提步再行, 將要入殿,又聽人聲傳來:「殿下此行,非去不可嗎?」
他一滯,道:「是。」
川連皺眉, 道:「屬下斗膽, 求殿下三思。」
「殿下曾說, 王府言行受多方掣肘,萬不能與台山書院有公開牽連。周王傅此前赴書院時, 也是以養病為說辭,始終隱秘行事。」
「這一點,殿下可是忘了?」
魏玘默了須臾, 道:「本王記得很清楚。」
川連聽罷, 以為魏玘回心轉意,正要抱拳,卻聽他又道——
「此行務必隱秘, 可分兩路。」
話語落畢, 分外斬截,幾乎不留餘地。
川連凝定半晌,才道:「台山書院共設兩次台山宴,殿下無一列席。殿下行事曆來謹慎,為何突然易改行程?」
魏玘並未回頭, 面向殿內, 隻身獨立。
他道:「總要讓她見人。」
「她身份特殊, 尚不能行走上京。書院清淨、可信, 是個不錯的去處。」
川連聽罷,低頭,本欲長嘆,卻只淤於胸口。
——果然。是為了阿蘿。
他知道,在放走阿蘿前,魏玘有心教她處世之道、自保之法。去台山宴,既能讓阿蘿多與旁人交流,又能掩蓋她蹤跡、再避太子耳目。
可肅王身赴台山宴,無疑是鋌而走險。
他提息,又道:「距殿下處置陳廣原,不過四五日,仍處風口浪尖之時。太子黨羽定於暗中窺伺,只待殿下露出破綻。」
「台山書院成立至今,已有六年,而殿下與書院間的聯繫,從不曾被外人知曉。」
「一旦殿下有失……」
至此,人聲漸熄,再難繼續。
魏玘立於階上,玄袍漆黑,與燈輝交映,像一屏難撼的冷山——只消看人一眼,川連便知,貴主心意已決,不會聽他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