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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試探道:「既如此,興許是要您將她獻給太子殿下?」
陳廣原瞟人一眼,道:「笑話。」
他與秦陸皆知,太子不喜巫人,對巫族尤其苛待,哪怕巫人女子再是美艷,也斷不可能入太子法眼。不像他,凡是漂亮的,來者不拒。
小廝自知失言,面色訕訕。
陳廣原不理,凝神半晌,突兀記起亡妹遺物的說法,不由笑了一聲。
他想,秦陸確實能編——秦家三代單傳,也不知秦陸自何處變了個妹妹,說出一套悲悽動人的故事,將小美人唬得一愣一愣。
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4]。既然阿蘿進了他陳府的大門,太子又鐵定看不上這樣的女人,不論秦陸意欲為何,先讓他痛快一遭。
思及此,陳廣原一揮手,支使道:「去。」
「將我那香取出來,再晚些,我找小美人伺候伺候。」
……
尋香閣外,魏玘負手而立。
陳家丞一手掌燈,侍立身後,靜默無言。
是夜,亥時已過。春風捲動,吹拂沉睡的雞羊,將院內的花草鼓得沙沙作響。
陳家丞道:「殿下。」
魏玘頭也未回,只道:「說。」
陳家丞皺眉,似是不忍,話語宛如央求:「您該歇息了。」
「今夜,您只管入眠,老僕為您守著,這肅王府上下都為您守著。一旦審理所或眾宿衛有了消息,老僕立刻來喚您。您看這樣可好?」
魏玘不應,仍默立,身影幾與黑夜相融。
陳家丞暗自嘆息,連連搖頭。
對魏玘的心思,他捉摸不透,只看人褪去盛怒、徒留冷冽,又在這閣前站了近半個時辰。魏玘是肅王,身份尊貴如此,何苦要讓自己熬著?
他張口,正欲再勸,卻見魏玘轉身,向他攤掌示意。
「燈。」魏玘道。
陳家丞見狀,奉上提燈,會意貴主無需跟隨,只等候原地。
魏玘掌燈,拾級,推門入內。
尋香閣漆黑,空無一人。燈盞所及之處,方有少許明亮。
家具整潔,衣被如新,顯然受人精心打掃,不存絲毫生活痕跡。魏玘看見,他賞賜的衣物正原封不動、掛於櫃內,皂莢微香淡淡。
阿蘿確實是走了,仿佛無痕的大雁。
她的灑掃、洗滌與整理,像是有心斬斷二人之間的所有牽連。
魏玘慢慢地收緊了手指。
「咯吱。」
所用力道之大,竟將燈盞的木柄擰出細響,險些折於掌中。
忽然,金光搖閃,刺得魏玘雙目一眯。
他蹙眉,很快意識到,這是他所熟悉的光芒——來源於織金錦,或是,她為他縫製的香囊。
魏玘提步,逐漸接近案幾。
一把鐵剪最先出現,銀光冷冷,將屋裡的黝黑撕開一角。
魏玘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在他抵達木案之時,這股預感得到了印證。
一團碎布躺在案上,針腳細密,弧型精緻,卻金縷殘敗,藥草橫截,切口鋒利而平整。一看便知,這香囊系被人親手剪壞。
是被誰?
執剪之人,到底是想剪斷什麼?
魏玘久久無言,只立於案前,好似足下生根,寸步動彈不得。
他盯著那隻破敗的香囊。
燈火映照下,再沒有人會為織起一段明光。
他伸手,指尖凝向香囊,用力一捉,便合眸,將香囊捏入掌心,如要融進骨血。
尋香閣木門大開,夜風走背,吹得燭火猝然一抖。
忽然,一陣足音接近,又快又急。
「殿下!」
川連的聲音隨後傳來。
魏玘容神一斂,將香囊收入懷中,轉身走向閣外。
川連已至石階之下。他額間有汗,面色依然持重,眉宇卻不掩焦急、為難之色。
「殿下,阿蘿娘子有線索了!」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來晚了寶寶們,萬字章寫得我虛脫了。為什麼壞蛋們都比魏狗像好人呢?一定是因為魏狗性格太差勁了,機關算盡太聰明,好好接受教育,先從改掉自戀、接受女鵝並不喜歡你這點開始。
[1]「近千人」是個虛數,大家意會就好,建議不要考據!一定要考據的話可以看《唐六典•諸王府公主邑司》,親王官屬機構合計1209人左右。
[2]「朝奉」是指當鋪櫃檯之後的夥計。
[3]「五色飲」出自《太平廣記》,還挺有意思的,這邊貼一段原文給寶寶們分享:「先有籌禪師,仁壽間常在內供養,造五色飲,以扶芳葉為青飲,楥禊根為赤飲,酪漿為白飲,烏梅漿為玄飲,江桂為黃飲。」
[4]「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出自湯顯祖的《牡丹亭》。
第24章 巢幕燕
魏玘的雙眸灼亮一剎, 很快,又沉如濃墨。
他道:「說。」
川連得了允, 卻並未開口。
他垂首, 一滴冷汗滑下額角,喉頭微滾,似是在籌措言語。
魏玘見狀,眉關擰蹙。他知道, 川連行事曆來果決、鮮有躑躅, 眼下露出此等神色, 只怕山雨欲來、事態非比尋常。
但是,臨危之時, 最忌自亂陣腳。
魏玘又道:「說。」
僅此一字,分毫不變,卻格外有力。
終於, 川連凝定心神, 抱拳道:「回稟殿下,有人曾在西市見過一名巫族女子——身著紅裙,背負行囊, 豢養青蛇, 應當正是阿蘿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