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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惱惱地掐他,引得男人悶哼一聲。
「我看你比我更喜歡。」回應的話語也帶著賭氣的意味。
可這話叫魏玘聽去,另一層含義已不言自明:阿蘿的唇舌越不饒人,心腸就越柔軟,大抵已被他欺負得沒了辦法,才會如此回敬他。
他勾起唇角,終於收斂分寸,輕輕吻她雪頰。
「我確實喜歡。」
正說著,一聲尖叫忽然刺來——
「呀啊!」
二人聞聲皆是一驚。
魏玘耳力上佳,聽出那尖叫聲系由女子發出,自中堂北側傳來。
不過眨眼,整個孫府都受驚聲牽動。僕役交頭接耳,亂作一團,匆匆奔赴北方。其中一名小廝逆流而行,轉瞬來到兩人面前。
阿蘿見狀,脫開懷抱,與魏玘並肩而立。
「肅王殿、殿下!蒙小、醫娘!」小廝上氣不接下氣,便要抱禮。
魏玘擺手免禮:「發生何事?」
小廝抹了把汗,焦急道:「七郎君忽然起了病,倒在地上、抽得厲害!還請蒙小醫娘救命,隨小人速去瞧瞧!」
阿蘿一驚,很快定下心神。
「我們走吧。」
……
三人穿梭迴廊,很快來到東廂房。
遠看去,廂房之外圍滿人群,鬧嗡嗡地擠成一團。
孫氏族人多半在場。幾名婦人相互攙扶,已有憂心忡忡者落下淚來。連年事已高的孫老,也拄著木杖、匆匆趕來。
三人來到屋外,恰與孫老合流,但因急症當前,無暇寒暄交流。
只聽小廝扯嗓喊道:「肅王殿下、蒙小醫娘到了!」
話音剛落,人群齊齊回首,稀稀落落地疏開,讓出一條進入廂房的道路。
阿蘿能感覺到,孫府的人們在看著她——這一雙雙眼眸里,曾經或有懷疑、試探、不信任,如今卻寫滿擔憂,唯有寄託與懇切。
她顧不得魏玘,更顧不得旁人,只提裙,邁進廂房。
……
正是午後,東廂房日光充盈,照出內里的人影。
廂房內不比屋外喧雜,滿室的僕役垂首默立,縮在屏風之外,對屏風後的境況束手無策。
繞過屏風,只見書稿四處散落,一隻撥浪鼓落在旁側。而在書稿與撥浪鼓之間,瘦小的男童倒在地上,似乎已不省人事。
阿蘿走至近前,觀察起男童的症狀。
那男童約莫五歲,背脊離地,頸項強直、足弓反張,頭顱歪斜、兩眼上翻、牙關緊閉,身軀繃如滿弓,四肢搖動不止、宛如中邪。
只消一眼,她便瞧出,這與小兒驚風的四證八候如出一轍。
所謂小兒之病,最重惟驚[1]。眼下情勢格外急迫,她必須迅速作出行動。
在阿蘿後方,僕役不明狀況,戰戰兢兢地闡述前情:「七郎君原還安然無恙,正與翠紅嬉鬧,豈料他突然倒地上,像這般動得厲害,止也止不住,喚也喚不醒他……」
阿蘿並未回首,只探手身後,摸向羅星袋。
她本是擔心辛朗,才特地攜帶無且囊與羅星袋。卻不曾想,竟會在此刻派上用場。
「取個盆來。」她只道。
僕役一怔,很快回神,前去落實她吩咐。
阿蘿又上前,俯往孩童身畔,瞧見孩童唇頰通紅,便探他前額,觸到一片燙熱,愈加確定了自己的診斷,敲定診治之法。
一時間,室內的人聲起伏、聞風百應——
「尋把椅來。」
「是。」
「再多個人幫手。」
「是。」
「尋個軟帕,打些水,將窗合嚴實些。」
「是。」
眾位僕役聽憑阿蘿調遣,內外奔走,忙碌不迭。
而在屋門邊,魏玘環臂而立,聲色不顯,注視著內里發生的一切。
他視線聚焦,凝向那抹輕盈的背影,忽然生出微妙的錯覺,好像那纖弱的少女並非柔情似水的嬌娘,而是叱吒風雲的女將。
她確實漂亮——模樣漂亮,為人漂亮,做事也漂亮。
正因她太過漂亮,憑著滿腔仁心與仁術,如將軍般排兵布陣,竟令堂堂肅王派不上半點用場。
這很好。他早該對此有所預料。
畢竟,哪怕不論醫術、只論二人情意,她也居於他上位,牽引他一舉一動,令他俯首稱臣。
魏玘勾唇一笑,自知多餘,旋身向屋外走去。
……
東廂房外,明光爍爍。
眾人尚未散去,仍在焦急地等待,瞧見魏玘出屋,紛紛向其落下禮來。
魏玘擺手,無聲免了禮,目光悠悠逡巡。
目之所及處,孫府族人、僕役云云,多半圍聚於廂房外側。這並不奇怪,因孫七郎系孫老鄉賢年邁得子,深受重視也理所應當。
只是,在不遠處的長廊下,竟有一名學子煢煢孑立,向廂房眺望。
魏玘眯眸,盯人須臾,辨出對方身份。
——正是段明。
他駐足原處,默了半晌,不知想了些什麼,終向段明走去。
「參見殿下。」段明禮道。
「起。」魏玘漫不經心,「你為何會在此處?」
段明一怔,不知魏玘為何發問。但他很快又打消顧慮,只想孤幼莊議事末了,其餘學子悉數離去,獨他留在孫府,確實奇怪。
何況,他雖已被阿蘿拒絕,但確實曾因她而與魏玘起過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