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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跟隨川連,與眾人擦身,返回配殿。
她提裙,向川連道謝後,剛要入內,卻聽身後人喚道——
「娘子,請留步。」
阿蘿回眸,困惑道:「怎麼了?」
川連道:「娘子為殿下處置傷勢時,所用藥物,可是出自良醫所?」
阿蘿搖頭,道:「是我自己調的。」
那敷藥,是她自醫書學來,本以為系巫族獨有,卻在後花園見到了對應的綠植。正好魏玘右手受傷,她又有心幫助,才有了今夜之事。
川連目光一亮,道:「敢問娘子,功效是?」
阿蘿忖了須臾,如實道:「主治攧撲損傷,若患處腫脹、出血等,可活血化瘀、舒筋止疼,不治內傷,不含整復[1]。」
她記憶甚佳,又常年讀書,對此間內容已信手拈來。
得了結論,川連沉吟片刻,又道:「阿蘿娘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昨日,我因職責所在,傷及旁人。那人年少頑劣,但本性不壞,又有二老轍待贍養,經過五次杖刑,眼下傷勢不輕,我想……」
「不知娘子這敷藥,能否借我一用?」
阿蘿聽他說完,心間已明了七八。
她垂眸,凝了半晌,才道:「你說的這個人,是杜松嗎?」
川連神情一僵,並未立刻作答。
他記得,杜松曾怠慢阿蘿、輕賤其巫疆出身,還胡亂指路、澆滅了阿蘿對離去的期盼。故而提及時,他特意隱去名諱,欲將此事含糊過去。
良醫所有職責在,不得向受罰之人提供藥物。他看阿蘿懂醫,才出此下策。
誰知,阿蘿聰慧,捉過些許特徵,也能對號入座。
川連暗嘆,自知所求不合情理,正要收回前言,卻見阿蘿點了點頭。
「好的。」阿蘿誠懇道。
「這敷藥並未用完,待到明日風乾,就不能再用了。」
「我不困。若你方便,可以領我去找他。我從前醫過小獸,應當比你更熟悉些。」
川連一愣,又驚又喜。
他抱拳,道:「多謝娘子。還請娘子移步。」
阿蘿攏筐,正要跟上,忽又記起什麼,忙道:「等一等。」
「我要先回配殿取些東西。」
作者有話說:
嘿嘿今天是半夜的更新,應該沒有寶寶蹲守。
魏狗:她心裡一定有我!(然而並沒有)。
[1]跌打損傷的內容,參考了《醫宗金鑒》 ,以及中醫世家網站上的內容。
第29章 何所欲
再出殿時, 阿蘿的手裡多了一隻包裹。
對此,川連不多問, 只旋身, 引她穿過遊廊,走向王府東南側。
二人趁夜行路,逐漸接近耳房。
肅王府僕役眾多,耳房也修築如叢, 受院牆隔圍。
阿蘿跟隨川連, 穿過月洞門, 進入院內。
內里,僕役三兩閒談, 甫一瞧見阿蘿,立時斂形,對她恭敬行禮。
阿蘿十分驚訝, 不知眾人態度為何轉變如此。但她想, 旁人友善待她,總歸是件好事,便也妥帖提裙, 逐個與人回禮。
最終, 二人停在一間透光的小屋外。
川連上前,叩響木門。
藉由屋內燭光,阿蘿看見,一道人影徐徐挪移,來到門邊。
「吱呀。」
門扉打開, 杜松探出頭來。
見是川連, 他咦了一聲, 奇道:「你怎麼來了?」
「我聽人說, 周王傅提前返程,你怎不去大成殿伺候,反倒跑我這兒來?」
正說著,他目光一轉,瞧見阿蘿,霎時白了臉,就要關門。
川連伸手去攔,道:「等等。」
杜松不依,仍要回退。
可他力小,又負了傷,撼不動川連分毫,只好作罷。
他長嘆,愁眉苦臉,低聲道:「你作什麼帶她過來?她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身份。萬一伺候不好她,殿下准得扒了我的皮。」
川連皺眉,道:「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停頓,看阿蘿一眼,仍用越語,向杜松道:「阿蘿娘子此番前來,是為……」
「杜松。」阿蘿忽然開口。
川連、杜松當即收聲,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
阿蘿認真道:「我是來為你送藥的。」
她聽不懂兩人的攀談,但也自杜松的言行中,發覺對方心有顧慮。因此,她才主動開口,先向對方表明來意,避免引起更多誤會。
杜松聞言,一怔,捉門的手也滯在原處。
他道:「你、你怎麼……」
川連道:「是我將此事告知娘子。」
阿蘿頷首,走到川連身邊,道:「我聽川連說,你被魏玘處罰了,傷得很重。」
「我知道,是因為我離開了肅王府,你才會受他處罰。我不想留在肅王府,所以才會走,但讓你受罰也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
她垂首,揭開蒙筐的軟布,取出敷藥,遞上前去。
杜松順勢低頭,便見少女手掌纖白、藥皿潔淨小巧,竟於燈輝之下隱隱浮光。
阿蘿聲音輕柔,分外誠懇:「這是我按醫方配的,療效很好。希望你儘快好起來。」
杜松默然,良久不應。
他抬頭,對上一雙烏亮的杏眸——似鏡,如水,盈有半泓天光,能將人心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