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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日前,巫王承認了阿蘿的公主身份,並以此為契機,清算祭司一寨。最終,除卻祭司流亡在外、不知所蹤,事態進展盡如人意。
只是,巫王機關算盡,終歸棋差一著,竟在慶功宴上誤飲毒酒、不治身亡。
眾人以為,巫王之死系因祭司謀逆、早有準備。只有辛朗知道,酒中奇毒源於白寨秘傳,來自他哀淡、細瘦、不聲不響的母親。
年輕的新王選擇沉默,將此事付諸紙筆、告知可靠的盟友。
他沒有評價巫後,更不曾談及她經歷或往事,只在信里對魏玘有三樁託付——
其一,巫王登基,須向大越奏報,相應文書尚在籌備,不日就將抵京,請魏玘多加留心;
其二,祭司的逃離異常順利,似有旁人協助,他已遣人調查,並隨信附上畫像,更依例提請大越允捕,請魏玘幫助推進;
其三,按巫疆婚俗,男子只娶一妻,魏玘欲與阿蘿廝守,當予她一世長情,至於身份之鑑,憑她手中蝶戒自能證明。
通讀書信後,魏玘神情漸凝,心底喜憂參半。
辛朗即位實屬喜訊。可他有種難言的預感,想祭司逃亡定與太子有關。
依他之見,此事應對阿蘿暫按不表。她正忙於病證,假使聽聞祭司逃離,難免會陡增壓力,或將打亂思路,甚至心生恐慌。
巫疆形勢既成定局,便待她完成手中事,再正式說予她聽。
魏玘收起書信,又道:「還有何事?」
宿衛抱拳,提步上前,與魏玘低聲附耳、說過些什麼。
魏玘聽罷,神色由晴轉陰。他忖了片刻,旋即回身,來到川連面前。
二人相對月下。兩道目光倏然交錯。
川連驚訝,迷茫轉瞬而逝,很快回過神來:「聽憑殿下吩咐。」
「照顧好阿蘿。」魏玘低聲道。
「本王要去酒肆一趟。」他一頓,眸光凜寒,字句冷如隆冬,「茶寮的暗樁出事了。」
……
阿蘿再抬眸時,窗外的燭光已熄滅大半。
她合上書卷,瞧見青影游來,與她手指悠悠依偎——小蛇望她,尾尖一曳,似是在提醒她夜色深濃、到了休憩的時間。
魏玘並沒有回來。阿蘿問過川連,知他突然有事,便也不作糾結。
她起身,整理雜亂的書案,將醫書歸攏一處。
已是夏末秋初時,晚風微冷,掃過她光潤、白皙的肩頭,淌下淡薄的涼意。她有些冷,披上一件衫子,闔了窗欞,才往榻間走去。
「呼。」燭火吹熄。
殿閣霎時冷寂,無邊的黑暗漫延如水。
阿蘿上了榻,撫向枕邊空落,便覺小蛇扭動、盤踞,占住了本屬於魏玘的位置。
她莞爾,與夥伴蹭首,笑過了,又心不在焉。
魏玘言猶在耳。阿蘿眨動雙眸,盯著黝黑的平棋,若有所思。
身為巫醫,她很清楚,蠱毒致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凡涉及蠱毒,下蠱之人往往有濃烈的情感,或是受極大的錢財引誘。
只是,萬一呢?
近日之前,她不曾有過類似想法,只將毒術之書冷置一旁。可萬一,此病真與蠱毒有關,她不作探尋,便會白白錯害旁人的性命。
一片漆黑中,阿蘿輾轉反側,作了決定。
她下榻,重返案前,燃著燭火,翻出角落裡的幾部毒書。
養蟲古語、邪物論、鬼壺經……書籍頁頁翻過,少女目光逡巡、指尖挪移。
身後的青蛇早已歇下,氣息微薄近無。而在殿外城內,萬籟俱寂,千家沉眠,獨她一人強打精神、秉燭夜讀。
不知過去多久,阿蘿眼眸酸澀。
她又看一頁,希望越發渺茫,忽被燭光照爍,心神陡然一凝。
幾許小字懸停她指尖,記述駭然,在眼前搖晃不迭。
——水蠱,系因水蟲作亂,穿透肌理,撕咬臟腑,至胸肺則咳痰帶血,至脾胃則下腹陣痛,至頭腦則高熱畏寒,狀若多病,根源難辨。
——不出十五日,中蠱者必將臟腑俱碎、吐血而亡。
作者有話說:
雖然正文裡沒有寫白茉(女鵝麻麻),但她真的是個狠人。不知道有多少寶寶也在看劇情章,讓我看個紅包康一康(是的我只是想找個藉口給你們發紅包)文內提到的所有書都是編的,蠱和病也是,寶寶們不要考據哦。
第113章 蠅點玉
讀得內容, 阿蘿眸光一顫,難以置信。
她咬緊下唇, 強定心神, 默念書中記載,暗自比較悲田坊所見。
像,實在太像了——不論是咳血、腹痛,還是多病、畏寒, 均與病患的表現如出一轍, 十之八九正是水蠱。
怕是連魏玘也不曾料到, 他乍聽荒謬的一句猜測,竟與真相如此接近。
一時之間, 無數疑問湧上心頭。
阿蘿不熟悉建安村,不知是誰下了蠱毒,更對緣由毫無頭緒。
她攥緊手指, 幾弧月牙嵌入掌心, 藉由疼痛,凝聚精神,繼續閱讀之後的記載。
字句逐一入眼, 水蠱的全貌隨之揭開。
欲施水蠱, 要以天蠶為底,日日餵食大害之物,直至天蠶無色、遇水消融,方成水蟲。
水蟲一旦入水,自會繁衍生息。旁人飲用疫水後, 水蟲會順咽而下, 撕咬宿主的臟腑, 最終散入血流、與宿主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