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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松愣住,不知貴主為何提問,但仍如實道:「回稟殿下,小人略知一二。」
「那正好。」
魏玘挑眉,眸間喜色隱約。
「本王有事向你請教。」
……
離開傳舍後,阿蘿一路奔回了都尉府。
正是晌午,她記著孩子們貪睡,遂在接近院門時緩下步伐,向內里慢慢走去。
果然,後院不見孩童。
唯有鄭雁聲一人,坐於石桌椅邊,雙手捧著一盞茶,熱氣氤氳。她酒量好極了,不曾於昨夜宿醉,當下的神智也萬分清明。
瞧見阿蘿,她笑彎了眼,先聲道:「哎唷,夜不歸宿的小民醫,還知道回來?」
「若非你與表兄情投意合,我真要到傳舍救你去了。」
阿蘿眼眸一眨,被這打趣話戳著背脊,想到魏玘的描述,頓時心虛起來。
「德卿,要你擔心了。」她赧道,「我以後不這樣了。」
鄭雁聲抬手掩唇,笑得合不攏嘴。
昨夜,她親眼瞧見阿蘿跌跌撞撞、跑向傳舍,覺那模樣可愛至極,還嫌沒看夠呢。
「說得好!」她鬆了茶盞,曲指叩向石桌,敲出一聲脆響,「就不該這樣!好歹也是個娘子家家,夜不歸宿,成何體統。」
「所以,你搬去與表兄同住,就不算夜不歸宿啦!」
作者有話說:
魏狗:說得好!!!(呱唧呱唧
第84章 蔚然風
阿蘿聞言一怔, 眼神倏然亮起。
她歷來熱烈,不受禮教束縛, 聽得如此提議, 非但全無羞赧,反而大為贊同,想它確實是個既不擾人、又全相思的好法子。
只是,這樣的心念稍動一剎, 災民的議論就重回耳畔。
施藥之事在先, 已為魏玘招致不少非議。倘若二人同住, 又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麻煩?
阿蘿不敢想,更不敢賭。
在翼州, 百姓談及肅王,無不交口稱頌、讚譽連連。魏玘能有如此成就,並非掌上觀文、易如拾芥, 而需宵旰憂勤、力挽狂瀾。
他如此殫精竭慮, 她怎能毀掉他苦心贏來的一切?
想到這裡,她抿唇,不應鄭雁聲的話。
鄭雁聲揚眉觀察, 見阿蘿眸光寂滅、黯然神傷, 心間立即明了。
昨日施藥,她在後旁觀,聽見了部分災民的議論,更將阿蘿彼時的情態收入眼底。那副朱唇輕抿、柔柔怯怯的模樣,與當下別無二致。
——不是擔心魏玘、自覺有愧, 還能是什麼?
可在她看來, 阿蘿不必為此而愧怍。
作出任何決定, 都要承擔相應的後果。旁人如此, 魏玘亦然。他選擇身先士眾、支持阿蘿與巫族,勢必會與另一股聲音針鋒相對,早該有所預見。
況且,這樣的抉擇本也無關權勢,只憑他真情而為。
她與魏玘相識已久,深知他一路走來、往往身不由己——踽踽於長夜之人,難得披心相付、放任自己逐光而行,縱使艱險,想必也甘之如飴。
若要她來評價,哪怕搬出他至今作過的所有取捨,都遠不如這一次來得誠摯。
不過,這些道理終歸是當局者迷,只得看兩人的造化。
凡是天下有情人,總為彼此而設身處地。遙想當初,保護著阿蘿的魏玘又何嘗不是如此?
正思量時,忽見阿蘿雙唇輕啟——
「德卿,這事下回再議。」
她說著,便旋身,要向屋裡走:「那避瘟藥該連服三日。我今日起得太遲,錯過了辰時的施粥,得趕著申正那一趟。」
「噯,等等!」鄭雁聲喚她道。
「好阿蘿,不必去了。今日辰時,有人替你把施藥的事兒辦了。」
有人辦了?阿蘿的步伐驟然一停。
她回眸,打量鄭雁聲,見人笑意篤定,一時驚訝難掩。但瞬息過後,她又垂下長睫,眉眼如蒙薄霜,神色近乎哀淡。
「是子玉派人做的?」
除了魏玘,她想不出誰會幫她。定是她又害他辛苦了。
豈料鄭雁聲道:「不是。」
阿蘿怔住,尚且來不及發問,便聽人又道:「是巫族的少主辛朗,領著幾名巫人男子,來都尉府煮藥,趁著辰時施粥,給災民分出去了。」
鄭雁聲言罷,挑起月棱眉,細細回憶一番,彎出笑靨來。
「辛少主模樣不錯,還算討我喜歡,也沒有半點架子,比誰都親力親為。只不過,他多少有些笨手笨腳,竟會被煮藥的砂鍋燙著。」
阿蘿被這話嚇了一跳,忙道:「他要緊嗎?」
鄭雁聲聽出她焦急,但不知二人關係,愣了剎那,很快恢復如常:「不打緊。」
「當場就有個……宿什麼,替他處置了。」
阿蘿噢了一聲,眉間憂色未散。
鄭雁聲看在眼中,並不點破,只笑道:「除卻這些巫人,府里的孩子也在幫忙。還有三五位災民,領了粥、飲了藥,便留下搭手了。」
聞及此,阿蘿愈加錯愕,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事情的發展超出她預料太遠。聽上去,有災民願意幫忙,應當是值得欣喜的好兆頭。
可她的心緒搖擺不定。
在那些促使災民留下、令他們施以援手的緣由里,有多少來源於肅王的威懾,又有多少來源於對她所為之事的認可?
她不知道。她全然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