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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由來地,阿蘿咬唇,生出零星惱意。
她想,她還沒忙完,就被魏玘不由分說、又親又抱,多少有些委屈。
尤其是,魏玘耽誤了她,自己卻回頭忙碌——他送她出藏書閣後,便折返入內,不稱具體,只說稍事冷靜、公務頗多,晚些再來尋她。
暑氣燥熱,日光盛烈,炙烤地面,仿佛火上澆油。
阿蘿越想越氣,索性往後花園散心。
……
後花園,春錦不復,綠葉成蔭。
阿蘿背手,漫步其中,將美景盡收眼底,心緒逐漸明朗。
她行走一陣,繞過山石、湖泊、小徑,不知覺間,接近蓮池。
遙看去,一名青衫老人立於池畔,身脊半彎,一手攏袖,一手捧米,正向池裡漫撒。
阿蘿亮眸,喚道:【王傅!】
周文成循聲回頭,見是阿蘿,略一頷首。
阿蘿走近,來到周文成身側,也學他模樣,覷著池裡的錦鯉。
暑風拂過,漾開水波粼粼,撥弄荷葉聲聲。
周文成先道:【小娘子。】
【聽子玉說,你自台山返程時遭人行刺。可有大礙?】
阿蘿驚訝,不料他會提及此事,搖頭,道:【我無礙。多謝王傅記掛我。】
言罷,她想起魏玘,黯了眸,道:【可魏玘受了傷。雖然不算嚴重,但總歸對他不好。】
她記得,殺手是為她而來,魏玘也是因她才受傷。
先前,她已自旁人處了解魏玘處境,大致明白,他身邊危機四伏,需要處處小心。王府境況尚且如此,她再勞人分神,實屬不應當。
思及此,阿蘿抬眉,望向周文成,道:【對不住,我不會再添麻煩了。】
——字字句句,分外真誠,近似承諾。
周文成聞言,揚眉,嘴角微提,露出隱隱笑意。
他問話原意,本也不是責怪、詰難阿蘿,只是恐她太過純稚、難承驚嚇。況且,若非魏玘專斷,阿蘿也不會來到上京,更不可能招致殺身之禍。
便道:【不必多慮。子玉與你同行,自當護你周全。】
言罷,他抬頜,示意阿蘿伸臂。
阿蘿一怔,忙去接,只見米粟細碎、被遞至掌中。
她低頭,打量米粟,不禁記起錦鯉廝殺,一時心頭髮憷,便撫掌,攥起滿滿一把米粟,橫臂揮出,往池裡拋灑。
「嘩——」米落池中。
錦鯉爭先恐後,一見魚食充足,便悠閒下來,隨意啄食。
阿蘿見狀,彎起梨渦。
正欣喜間,便聽身旁老人道——
【小娘子,你與子玉共赴書院,可有收穫?】
作者有話說:
應該後續可以固定早6點更新了!!(尖叫)一直以來辛苦寶寶們了!
第46章 有情人
阿蘿聞言, 思忖片刻,才道:【有的。】
書院一行雖短, 情景卻歷歷在目, 相遇之人也猶在眼前——
【我結識了吳觀山長,還有好多學子。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告訴了我許多知識,讓我知曉了不少越語新詞, 還教了我如何醃製酸梅。】
阿蘿回應如此, 正中周文成下懷。
他捋須, 將要開口,忽覺視線澄明、自旁匯聚而來。
轉目看去, 阿蘿半仰臉龐,專注凝他,一雙杏眸烏亮、清澈, 內里滿攜敬意。
她道:【王傅, 我也聽說了您的事。】
周文成鞠躬盡瘁,助他人改命,令她自慚形穢, 只覺自己眼中的天下太過狹小, 不該只有風光、美景,還應有芸芸眾生、人間悲喜。
她抿唇,又誠摯道:【我也想和您一樣。】
——為天下,與天下里的人,盡己所能, 做很好的事。
周文成聽罷, 長眉微揚, 並不作答。
阿蘿發覺, 他目光如炬,好似審視,落至她周身時,又褪去嚴厲、唯有親切。
只聽周文成道:「你已經做到了。」
阿蘿一訝,不解其意,更不明他為何突然易改巫語。
周文成不作闡釋,笑看她,神色溫和。
他已聽魏玘說過阿蘿的經歷,知她為求巫疆安寧,犧牲自由、受囚小院,縱有逃離機會,也甘願放棄,遠非常人之所能及。
她纖弱、瘦小,卻將巫疆百姓扛於肩頭,自令他刮目相看。
依他之見,倒是魏玘配不上她了。
縱然如此,周文成仍存半點私心,希望阿蘿長伴魏玘左右。
這些年,他眼看魏玘一路廝殺、行於漫漫長夜,不免心生憂慮,恐其迷失前路。阿蘿純稚、仁善,定會如長燃明燈,為魏玘指引方向。
可相較私心,他更尊重阿蘿意願。
便沉吟道:「小娘子,此時此刻,你如何看待子玉?」
話題陡轉,阿蘿一怔,才意識到,周文成是在問她對魏玘的看法。
幾是瞬息之間,她又覺臉頰燙熱、身子緊繃。
子玉,魏玘,亦或是肅王——不論何種稱謂,凡在她腦里滾過一遭,從前的竹影、月光、溪流就撲面而來,聚成日光,或要將她灼幹了。
她咬唇,道:「阿翁,我不知道。我感覺好怪。」
「這些日子,不知為何,好像他變了,我也變了。」
對旁人,她未必會坦白。可對周文成,她倍感親切,便將心事盡數道明。
「我許是害上什麼病,因我一看見他、談及他、想到他、與他相處,我的臉就燙,心跳也快了許多,咚咚的,像要撞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