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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眼前人心知肚明、通曉女兒煩憂,再也沒有其餘可能。
「你早就知曉了,是不是?」
魏玘眸光一訝,這才發覺自己露餡。
換作平日,他的心思通常縝密,言行多半滴水不漏。想來是他瞧得入迷,受了美色的蠱惑,一時心不在焉,才會露出馬腳。
也罷,他本也不會瞞她。適才不與她提及,也是心疼她自責、想先安撫她。
便如實道:「是。」
話音剛落,腰間纖指微微一收,顯然很不滿意。
搶在阿蘿掐人之前,魏玘眼疾手快,將她牢牢按住,阻止了下一次進攻。
他低聲討饒道:「只早一些。」
「不過幾個時辰。」
阿蘿抿著嘴,不說話,烏幽幽地盯住魏玘。
她心裡有說不出的委屈,想二人方才說話時,他分明洞穿一切、早有對策,卻眼睜睜看著她瑟縮他懷裡、嚎啕大哭。
真是個壞傢伙!讓人越想越惱火!
阿蘿不願再理魏玘,擰著身子、掙開他懷抱,便要扭頭走開。
步伐未落,男人的手臂率先一卷。
阿蘿反應不及,感到莫大的力道抵住背脊,纖巧的腿彎也受人勾抬,硬生生懸在半空——竟是被魏玘打橫抱了起來。
「呀!」「啪嗒。」
伴著女子的驚呼,朱紅的錦履掉落在地。
阿蘿慌了神,不由得揪住人前襟,兩汪杏眸驚出淚花。
「你、你放開!」話語倒很抗拒。
魏玘鳳眸一彎,對此置若罔聞,反而勾緊手臂、更穩地托她,便大步流星、走向床榻。
抗議無果,阿蘿掙紮起來。
「放開我!」
她著了石榴裙,因著兩腿亂踢,朱裾也凌亂紛飛,一浪翻開一浪。在絹紗與帛浪里,偶有雪光勾勒線條,纖長、流暢又勻稱。
很漂亮,也很靈動。像銀紋的一尾鯉。
魏玘匆匆一掃,喉頭微滾,很快移眸,看向阿蘿慍惱的小臉。
「別亂動。」他嗓音含笑。
「萬一我稍有不慎、意外脫了力,准得把你扔在地上。」
阿蘿氣鼓鼓的:「你不敢!」
話雖如此,魏玘仍能發覺,她兩條玉臂已然繞來、勾住他脖頸。連水作的、纖軟的身子,也瑟縮他臂彎,將將止了掙扎。
他勾起唇角,眸里溢出笑,索性不反駁她,只繼續走。
火似的燭光充盈殿內,照出二人前行、形影依偎。途經木案時,忽見朱紗一曳、被凸出的稜角勾住,沉沉扯開半面、鋪下紅席。
爾後,裂帛之聲驟起——
「刺啦!」
單薄的紅席撕成兩片,掀得涼風一陣、打上柔膝。
阿蘿有些冷,不禁蜷起身,貓兒似地,循著稍高的體溫,蹭向愛人堅實的胸膛。
魏玘身脊一滯,轉瞬又如常。
他來到榻前,並未放下阿蘿,而是維持原姿、自行坐往榻上。直至背靠榻板、穩住半身,他才扶她腰肢、助她調轉方向。
於是,那原在臂彎之中的貓兒,便也面朝軟榻、兩膝壓褥,溫綿綿地趴在人懷裡。
燭光里,貓兒鼓著頰,臉蛋紅撲撲的。
她還沒消氣,神情不服不忿,烏亮的杏眼瞪向魏玘,儘是不滿與倔強。
魏玘瞧得心癢,只覺阿蘿可愛非常——饒是二人相伴已久、年歲長於從前,用可愛一詞來形容她,大抵永遠都很合適。
他摟緊她,環住她柳腰,不敢太過使勁兒。
「這麼生我氣?」
阿蘿抿著嘴,仍不理他。
魏玘笑意愈深。他兩臂扣著,手掌不著痕跡、向旁拂去,掃開名貴的朱紅錦緞。
這樣的動作尤其輕微,偶有聲響窸窣,也埋沒在他低沉的嗓音里:「我勉力要做個好父親、好君王,你怎還與我生上氣了?」
阿蘿聞言更惱,想他唇舌厲害、把自己摘得乾淨。
她道:「你倒是委屈得很。」
「明明知曉清兒的心愿,卻不告訴我、偏要看著我哭。我哭得嗓啞了、臉花了、頭暈了,都是怪你使壞、看我笑話。」
許是阿蘿自覺理虧,這番嘀咕說得嬌嬌惱惱、輕輕小小,好像敢怒不敢言。
魏玘壓不住笑:「我使壞、看你笑話?」
「不然呢?」阿蘿努著唇。
魏玘不答,深深凝望她,見她瞼下漫開霞光,嬌憨又清麗,容姿妍艷不改當年。
可惜是,這般桃紅源自室內燭火,並非因她雙頰臊熱。
但也不打緊。這是他可以改的。
魏玘垂下眼帘,藏起滾熱的眸光。長指描摹她衣縷,沿著金線,走過緞上寶花。
「不然,」他話語微沉,「便是我想你。」
聽見這話,阿蘿怔住,柔腸陡然一漾。她歷來捱不住他討饒,眼下忽而得了軟,一顆心便像被人被掐出了水、涼津津地浸往她周身。
應是她錯怪他了。她軟下思緒。
他那樣溫柔、那樣愛她,總會收起惱人的惡劣,一心盼著她好才是。
正思量時,微涼的秋風掃上腰際。
阿蘿身子一激,還未弄清狀況,先被人壓下背脊、堵住氣息。
魏玘的面龐近在咫尺。她顫著睫,感到兩處熱——像也不像,源頭各異,一方吻她,另一方抵她,卻無不來勢洶洶、氣焰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