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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揭開了蓋子,安帝的身子陡然一晃,不過須臾,便又挺直了脊樑,冷笑著問道:「一碟栗子,若是想吃,再等幾個月,自有枝頭新下的。」
父皇怕是等不到了。」
你…」
安帝猛一用力,便覺五內刀割一般,喉間涌了涌,噗的一聲吐了滿地的血水,與此同時,鼻子耳朵皆開始往外冒猩紅的血,整個人如同被割破了皮肉的水囊,止不住的漏開了。
安帝語不成句,只說了個你,便被血漿嗆得連連咳嗽。
血水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他穿的素色華服。
容祀遠遠睨著他,一動不動地任由他被黏液浸/潤,看他佝僂著身子,臉色由紅轉白,如枯槁的老人,頃刻間干皮黏在了骨頭上,似乾屍般無比慘烈的頹然倒地。
骨頭咯嘣的脆響,在容祀聽來,卻是世間最美的樂曲,每一次斷裂,每一次慘叫,他都甘之如飴。
你說你想吃栗子,兒臣給你送來了。可惜呀,可惜你吃不到了。
這栗子,好吃在哪裡,偏要叫你費盡心機得到?袁氏該死,你更該死!」
你們兩個合起伙來害死了母后,卻巧妙地將罪名安到小妾身上,也難怪會瞞過宓烏,瞞過外祖父。
你這樣醜惡的嘴臉,母后當初是瞎了眼麼?」
皮相也不好看,她到底為何會嫁給你?」
忌憚外祖父,又寵愛袁氏,就把怨氣撒到母后身上,就要毒死她,讓她血崩而亡?!」
安帝的眼珠越瞪越大,因為不能開口,他那表情便顯得愈發猙獰可怖。
味道如何?宓烏將你當給母后的藥調了方子,可謂效果極佳,孤瞧著,甚是震撼吶!」
當年容靖既想利用北襄王的勢力,又厭惡北襄王和德陽郡主對他的禁錮,加之那時在外頭養了外室,還生了個大胖兒子,受到袁氏挑撥的容靖,無恥無情地對髮妻下了狠手。
生子難產,血崩而亡。
容祀是從鬼門關活下來的。
哦,孤會將你的牌位移到皇陵,至於你的身體,孤會把他扔到池子裡,孤的那些土龍,餓了許久,想必會吞的你骨頭都不剩下。」
安帝的手指如枯裂的木頭,蜿蜒在地板上,不斷地抽搐,掙扎,知道渾無氣力的鬆開。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嘴裡不斷吐出血來。
氣息外涌,幾乎沒有進氣。
容祀起身,胥策與胥臨率人進門,用一卷草蓆將其滾了起來,凌厲地抬著小跑趕往含光閣的水池。
……
天光破曉,安帝崩逝的消息不過半晌便傳開了。
此時,趙榮華方為宋文瑤洗了硯台,一轉身,宓烏大步邁進門來。
第98章
院中有股墨香氣,藤架下擺的書案上立著一枚玉雕牡丹筆洗,暈開的墨汁盪出淺淺的漣漪,趙榮華穿著一身窄袖襦裙,腰間繫著鴉青色絲絛,她捏著筆桿,一眼便看見宓烏隨行帶著的小匣子。
宓先生,你這是?」
宓烏將小匣子往案上一擱,「宮變,他脫不開身,叫我給你送個好玩的物件兒。」
他,沒受傷吧。」雖知道行事之前做了萬全的準備,可事關重大,又涉及皇權秘辛,她在陪宋文瑤練畫的同時,心裡七上八下,昨夜去了趟脂粉鋪子,小杏蹦蹦躂躂好似數月不見一般,拉著她東扯西談,說了好些京城變故。
小杏關心的,無非是些坊間趣聞,多半是以城中貴族為典型,化名後散播到勾欄瓦舍,再傳到百姓耳中,已然不知攙了多少虛構。
小杏說,史家這幾日去了好幾撥冰人,忙著給史瑩說親,秦家也去過,連門都不讓進,秦元洲跟史瑩雖有了肌膚之親,史家還是看不上秦家,數番為難不說,還散出消息,便是女兒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秦元洲。
這話自然不可能明著來,傳出去,也只說是外人以訛傳訛。
趙榮華記得容祀說過,會給秦家該有的體面,這體面除了將史家送給秦家做親家,約莫也沒有旁的可能了。
史家做出此等決絕之事,到時回頭恐怕會顏面盡失。
小杏眨著眼睛:「姑娘,前太子妃都好些日子不出門了,那日好幾個貴女過來買胭脂,磨磨蹭蹭挑了很久,我聽她們說到過史家小姐。」
她們說,早就知道史瑩成不了太子妃,她又胖又蠢,太子殿下就算為了跟史家聯盟,也不會幸她,還說…」
小杏,這些話不許胡說。」
史家的地位在京城一時無二,就算史瑩出了事,也絲毫不會撼動史家的根基,那些人堂而皇之對著小杏說這些,明擺著是說給小杏聽得。
既是貴女,自然知道守口如瓶的道理。
她們長得什麼樣子?」
差不多的模樣,有一個很清高,端著架子正眼也沒瞧過我,我聽別人叫她戈小姐…」
戈庭蘭跟容祐的婚事並未延期,前幾日很是低調的舉行了大婚,婚後住在安帝賜居的皇子府,照理說容祐不是個張揚賣弄的性子,當時袁氏受寵,掌管後宮諸事,容祐的婚事自然引來城中眾貴女的注意,戈庭蘭自幼喜歡爭強好勝,被挑中後,更是屢次在各種宴席露面,享受被人捧著的優越感。
現下容祐的婚事草草行之,依著戈庭蘭的性子,大抵是不高興的。
她到脂粉鋪子跟小杏透露史瑩的事,究竟做的是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