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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左右候衛,加強宮中巡視,沒有本宮旨意,不得輕舉妄動。」
娘娘,太子回宮後,是不是需要…」他做了個滅口的姿勢。
袁氏凝重著臉色,慢慢搖了搖頭,「本宮還是心存疑慮,今夜之事雖在計劃之中,然未免太過順遂,容祀生性狡詐,務必要確認他的確身負重傷,否則,極易中了他的詭計,陷於被動。」
是!」
那人起身要走,袁氏忽然叫住他,又問,「趙榮華現下如何?」
她似乎被嚇壞了,從屋裡出來的時候,蓬頭散發,衣裳凌亂,奴才進去看過,聖上和太子一人一床,都已陷入昏迷。
太子身上插著一把匕首,正中胸口,屋裡還有打鬥過的痕跡,桌椅推倒了不少。
奴才把香爐里的灰都倒了,定然不會有人查出什麼。」
袁氏輕笑,即便真的查出香灰有問題,那也是安帝浪蕩所致,他流連花叢,最愛用香來調節氣氛,雖年紀老邁,卻依舊色/心不減,出事是遲早的。
下去繼續盯著太子等人,尤其是宓烏和胥策胥臨三人。」
是!」
……
水,快去要熱水。」
剪子,藥,棉布…愣著幹嘛,把髒水端出去。」
宓先生,殿下又嘔血了。」
宓先生,傷口一直止不住,再這麼流下去,殿下…」
胥策胡亂抹了把眼淚,一個大男人,哭的毫無收斂,鼻涕眼淚全都抹到了袖子上。
宓烏緊繃著臉,冷靜地處置著傷口,尤其是看到陳年舊傷,心裡更是如刀絞一般,難免帶了埋怨之意。
你們兩個,是去護著他的,竟連人也看不好!」
他換了棉布,用力壓住出血口,重新撒了藥,利落地包紮捆綁,只把那半邊肩膀纏的厚厚一片,又回頭斥道,「跟他這麼多年,不知道他是個愛自作主張,胡來的主子嗎?
他腦子不正常,你們也不正常!」
生完氣,宓烏卻是半點也不敢耽誤,凜著一張臉沉心吩咐,「他想借袁氏的計劃,反過來坐實袁氏謀逆的罪證,胥策你跟手下的那三個人一定吩咐好,麵皮一日一換,萬不可露出馬腳。
袁氏狡詐,若讓她看出端倪,定不會繼續下去,若她臨時收手,容祀就白死了。」
殿下不會死!」
胥策胥臨齊齊駁他。
宓烏無奈地苦笑,「你們還真當他是九條命。」
宓先生,你是神醫,你一定能救活他。」
這話,」宓烏捏著下頜,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倒是不假。」
兩人一聽,懸在心裡的拿把刀倏地落地,千恩萬謝地扣過頭後,各自前去部署安排。
宓烏忙到深夜,出來的時候,看見等在外間的那人,正一臉困惑茫然的望著自己。
宓先生,他,死不了吧。」
趙榮華咽了咽嗓子,兩隻手藏在身後,往下拉了把袖子。
容祀雖然又瘋又傻,可我想讓他活著,趙小姐,你呢?」
趙榮華低頭,沒過多久又抬起臉來,明亮的眸子裡跳動著隱隱火焰,「如果,我想他死呢。」
第69章
「那你應該握住那把匕首,狠狠刺下去。」
宓烏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見她眸光一閃,長睫很快覆住掙扎。
而不是只往下壓了一點,又後悔地饒他一命。」
趙榮華兀的睜大眼睛,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摳著掌心,她當時的確嚇壞了,又想著容祀說的話,「若他死了,就放過她。」
她鬼使神差走到容祀面前,真的攥住了匕首,想往下再扎一點,將那顆撲通撲通穩健跳動的心臟穿透,叫那人再也睜不開眼,再也不能欺負她。
然而,她的手動也不敢動,雖握著刀柄,刀刃往旁邊側了少許,便驚慌而逃。
她刺不下去。
那張蒼白的臉薄唇微張,鼻樑高挺,濃密的睫毛蓋住了風流的眉眼,人畜無害。
她心裡像長了一棵小草,種子萌發的時候,戳破她的心臟,薄薄的一層膜,被頂的又癢又麻又痛,可她拔不掉,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占滿心臟,擠得她又悶又澀。
她明白,若是由著草種萌發,她會難受,會被侵蝕占有,野草會吞沒蔓延席捲周身,置她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到底鬆了手,明知是容祀的陰謀,卻還是配合著狂奔出去,受驚般尖叫起來。
宓烏望著床上那人,忿忿地嘆了口氣,「你若是想殺了袁氏,又何必兜這樣大的圈子,」床上那人蒼白著臉,像死物一般。
我知道你想做甚,可你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去賭,倘若你抗不過去,就算贏了,又能如何?更何況,倘若賭輸了呢?」
容祀是偏執的,偏執到令宓烏都覺得匪夷所思。
這幾年裡,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了袁氏,然他偏不動手,非要一點點奪走袁氏所追逐所看重的東西,叫她嘗過不甘與痛苦後,在夜夜難捱的病痛中,慘烈卻又無望地掙扎著前行。
臨到死前,還得由她倚仗的夫君親自了結她苟延殘喘的性命。
容祀只想讓安帝廢了袁氏,屠了袁氏。至於他自己會不會死,從來都不重要。
床上的人陷入無止境的昏迷,唯有鼻間輕微的翕動能看出他猶有喘息。
趙榮華洗了帕子,擦完額頭後,又從衾被裡拉出他的手,這才發現容祀的手掌攥的緊緊的,她費了好大力氣,仍沒有掰開,不由抬眼,對上那虛白的面孔,氣道,「冤家,死都要難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