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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倒不像是趙家小姐。」
趙榮華收拾完,擦淨手上的水,「小姐應該什麼樣子?」
她不像大房二房的哥哥姐姐那般,在學堂讀過書,她只是跟著祖母看過寥寥數本,故而字寫得也是差強人意,反倒是廚藝女紅沾染不少。祖母偶有貪食,便讓她在院中小廚房做,興許是有天賦,她學東西極快,有時候珍饈入肚,她就能琢磨推敲出做法,每每以此哄老太太高興。
香月調侃,「我這個沒做過小姐的,反要教你小姐做派,你可太抬舉我了。」
兩人嘻嘻一笑,香月又道,「只是宮裡貴人不少,我卻是知道她們會吟詩作畫,撫琴下棋,還沒見著哪個混在廚房跟油煙打交道。」
今兒不就見著了。」趙榮華直起腰來,把頭髮抿到耳後,忽然往香月耳邊靠了靠,小聲說道,「你弟弟治病的銀子,我有辦法。」
香月一愣,忍不住好奇,「你家裡人送銀子進來了?」
趙家到底沒倒,托關係找人總能打探到孫女的近況。到時花錢打點一下,趙榮華便能過的舒坦些,總比窩在小廚房沒日沒夜苦熬要好。
趙榮華搖頭,神秘兮兮的彎起眉眼,「只要有門路,我能自己養活自己,也能救你弟弟。」
她被抬進宮裡,就沒指望過趙家。
宓烏捏起一枚煉製好的丸藥,在鼻間嗅了幾回,裡頭加了二十八味藥材,碾成細粉後又用粉草熬成的膏,煉好的蜂蜜調和成型,其中劑量偏差分毫,味道便相差甚遠,他已經按著趙榮華的方子調配出來,卻總覺得味道不太對。
宓先生,還需裝入瓷瓶,埋到松樹底下,吸取松根香氣,七日後取出,味道便會醇正。」
趙榮華從檐下走進來,她穿著瓦青色的比甲,窄袖衣裳,襯的纖腰裊裊,玉軟花柔。
定是有事要煩我。」宓烏一拍手掌,果不其然。
趙榮華倒也沒有含糊,坦誠的將自己所需一一詳述,生怕宓烏遺落,還特意將手寫的紙條拿來,對照著藥材名稱,添上劑量。
宓烏掃了眼方子配比,「你要做凍瘡膏?」
趙榮華點頭,「勞煩先生費心,事成必有重謝。」
你要的量,未免有些過大…」宓烏捏著下巴,摳著手指盤算完,約莫有幾百人的用量。
宓先生,我還會做祛瘀膏,不是尋常所見那種,只要膚下淤痕,不管因何而至,都能三日內消除。」她早已備好說辭,似乎清楚宓烏想問什麼,故而一副瞭然如胸,從容自若的模樣。
趙家三房,沒有一房行醫,據他所知,傳言中的趙榮華,似乎也只是個攀附權勢,左右逢迎的姑娘,根本與面前這個會講條件,頭腦清晰的人對不上號。
畢竟趙家老夫人素愛帶她坐席,結交權貴,心思目的就差刻在臉上,我要憑著孫女一飛沖天。
得,到時拿方子換藥材。」
得了宓烏承諾的趙榮華,喜悅之色饒是盡力克制,做飯的時候亦是忍不住偷笑數次。
一連幾日,直到凍瘡膏製成,她將剩餘的儲存在小廚房地窖中,只分裝了十幾個瓷瓶。
小廚房除她之外,手上都已生瘡,更何況廚司幾百人,對於凍瘡膏的需求定然迫切。然而凍瘡膏素來名貴,普通宮人寧可忍著或用薑絲生敷,也不捨得花銀子去買藥。
她做的凍瘡膏,有奇效不說,定價也在宮人心理承受範圍之內。
這十幾瓶是來釣大魚的,免費分發給各處,用量維持到幾人將好的時候,若要再用,免不得過來找她們。
你替我一下,三廚司的小潤來找我買藥。」香月壓低聲音,跟趙榮華囑咐完,擦了手就往外走。
趙榮華跟上去,「還是老規矩,任誰都別說是我做的,若有人問來處,只說宮外有渠道,無人問,便也罷了。」
知道。」
她們本就奔著薄利多銷,眼見著那缸凍瘡膏用去大半,給香月弟弟治病的銀子也已經攢足了,她托人送去宮外,心情也跟著輕鬆許多。
這夜趙榮華值夜,方從廂房出來沒多遠,便被一人拽著手臂拉到暗處。
她驚了一跳,正要喊人,那人卻立時鬆開手,啞著嗓音介紹,「姑娘別怕,你祖母托人找我,讓我來瞧瞧姑娘過的可還如意。」
她適應了黑暗,將那人輪廓看了個大概,她是個老嬤嬤,年歲與祖母身邊的馮嬤嬤差不多,看起來很是淡然。
嬤嬤是哪個宮裡的,怎會半夜來到小廚房?」她沒有回答,只是警惕的看著。
姑娘不用疑慮,我老婆子活了半百沒必要騙人。我既受人囑託,便當將你祖母的意思轉達清楚。姑娘安心,趙家暫且無恙,只是姑娘不得不為了自己前程多加考量,若是留在小廚房這等腌臢地蹉跎歲月,那便是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爹娘給與的一切。
過幾日的年夜宴上,大宴之後會有小宴,二皇子全權主持,屆時會有京城的高門貴女,世家子弟列席,你需出現在此宴上,自有人會找你。」
說完,她四下看了一圈,見趙榮華沒甚反應,不禁著急道,「你倒是回句話,我也好轉給你祖母。」
野貓爬上牆頭,喵嗚的悽厲喊叫滲的人汗毛聳立。
趙榮華頓了下,平靜回她,「叫祖母安心就好。」
嬤嬤得了話,高興的嘆了聲,「便知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