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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雍尋了藉口,好容易避開重重圍堵,來到空曠清靜地花園。
主家姓戈,請的是江南有名的園林師父,將舊宅翻新,造的一步一景,分外雅致,從花園沿路走去,各種稀缺的綠植應有盡有,倒也沒有人為堆砌的痕跡,尤其是臨到假山奇石,那清雋的壽字從四面各個方向看去,仿佛都是正面寫壽,且運筆不同。
程雍站在遠處端量許久,忽然瞧見假山里走出一人。
櫻粉色的薄衫,輕柔的帛帶環在臂間,烏髮盈盈,簪了支海棠步搖,行走間,仿佛有泠泠聲響,待人走近些,程雍才回過神來。
對面的女子,膚若白雪,面若凝脂,斂了水汽的眼睛清澈靈動,她似乎在等人,卻不提防碰見了程雍。
自然,程雍權當是她的藉口。
一個閨閣小姐,在假山裡頭等人,等的又會是何人,焉知不是她的情郎?
程雍沒有點破,只是仗著身高,俯視著望見她纖細玉白的頸子,吹彈可破的肌膚,年少的心,兀的被吹開一層漣漪。
他忽然就有些悶。
不只是出於何種心裡,他竟刻意尋了話茬,與她在假山處攀談起來,或許他想看看,她等的究竟是何人,是像他一樣的翩翩君子,還是風流紈絝,畢竟能讓女子等在假山裡的男人,腦子裡且不知裝了何等盤算。
想到此處,他心中有些不屑,更有股為面前女子不忿的情緒。
可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欲擒故縱,跟著自己來的呢?
程雍又有種竊喜,說不上來的小情緒像蟲子一般咬的他又癢又煩,他低了低眼皮,餘光漫不經心掃到她絞著帕子的手上,柔荑似軟玉一般,滑膩溫潤,手指搭在帕子上,乖巧溫順。
她突然就抬起頭來,仰著小臉詫異的問道:「公子也在等人?」
程雍聽出她話里趕客的意思,臉上微微一熱,礙於骨子裡生來帶的驕傲,程雍點了點頭,「也是約在此處。」
好巧。」
你是裴家小姐?」
我是跟祖母過來的,姓趙。」
姓趙?程雍暗自想了想,忽然想起母親閒暇時候說過的話。
咱們挑人也得張起眼色,別只看表面,不深諳家境之前,多少會偽裝的,能把人騙的團團轉。
有些女子看著貌美,實則半點不能接觸,一旦惹上,便是甩也甩不掉的麻煩。
程雍不解,問母親緣何在赴宴前再三強調。
母親笑,自是為了給你提個醒,別遇見好看的姑娘,就失了分寸。
程雍語氣淡淡:怎麼會。
可眼下呢,他竟昧著良心撒了謊,可真是恬不知恥。
兩人百無聊賴的大眼瞪小眼,守了半晌時候,還未等到來人。
於程雍而言,等不到是正常。可程雍見她也沒等來要等的人,對於她就是故意在此攔截自己的想法更加篤定了幾分。
他背著手,暗自搓了搓,「在下程雍,可否邀趙小姐同游。」
趙榮華驚了下,有些意外眼前人的身份,卻沒有急於答他,而是反問:「程公子,你祖父曾是當朝太師?」
對於此類問話,程雍聽過不下少數,可還是頭一次聽一個初次見面的姑娘提起,未免有些奇怪。
趙榮華卻是不覺得,祖母帶她赴宴,開席前便將今日來的世家貴公子一一跟她講了一遍,祖上三代,以及當前在朝情形,分析的深刻透切,她自然記得清楚。
對於程雍的介紹,只一句話:根深蒂固的世家貴族,老太師的餘蔭足以庇佑程家數代。
程雍帶著疑慮,點了點頭,然防備心也生起,此時再看這姑娘,便有種心機叵測的感覺。
趙榮華紅唇輕啟,彎著眼睛微微笑道:「公子許是第一次赴這般宴席,有些不適應。」
言外之意,她倒是常客了。
程雍心中的不滿又添了幾分,面上卻是不顯。
從及笄起,祖母便時常帶我出門,今日的排場還不算大的,公子也許不知,往後習慣了便好。」
她說的不以為然,程雍卻無端起了排斥的心思,眼下不管這女子有多好看,他只想快些離開。
母親說的沒錯,越是好看的姑娘,心思越是捉摸不透,麻煩也會撕扯不完。
他隨意找了個藉口,腳步匆忙的背過身響起,很輕微的一聲笑,似從身後傳來,分辨不清是風吹過水麵的聲音,還是那女子的笑聲,程雍沒敢回頭,直到回到宴席,那顆心還咚咚咚地跳亂節奏。
母親一眼便瞧出異樣,回府的馬車中,終是忍不住調侃:「我兒遇到心儀的姑娘了?」
程雍有些慌亂,卻下意識的搖頭,「母親說的哪裡話。」
袖中的手攥的緊了些,掌心都是汗。
母親輕笑,年少的性情模樣,藏得再深,於她而言,只是欲蓋彌彰罷了。
過來人,哪能不明白此時孩子的心情。
你若是喜歡,不如說出來讓母親聽聽,咱們也好早下手,免得叫旁人得了先機。」
沒有,母親莫要胡亂猜測。」
冷汗沿著後脊留下,程雍微微咬著唇,抬手挑開帘子來分散注意力。
母親卻是窮追不捨,試探著從赴宴的女眷開始挨個詢問:「方家?」
程雍沒回應。
李家?從家?」
程雍咽了咽喉嚨,繼續從容地端正身子,看車外人群熙攘,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