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容祀愕然的坐在那裡,抬頭看著那兩人進了屋,竟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不禁有些目瞪口呆,接著便憤憤不平起來。
且不說他今夜會不會留下,更別說胥臨他們收拾了西廂房是給他睡的,就算他真的要回宮,她也該禮貌性的問一問,夜太深,若然就留下一起安歇了。
她就這麼,無視了自己,跟她娘去睡了?
把他晾在堂中,吹著小風,她能睡得著?
胥策張了張嘴,「殿下,咱們也回宮吧,明早再過來。」
明早還來?孤腦子有病明早才來!」
容祀拂了拂袖子,起身拔腿就往門口走,走到一半,又生生剎住,朝著西廂房狠狠剜了眼。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離不了誰!
一扭頭,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屋裡的人怔了怔,卻沒發出聲響。
她看著院中的明晃晃的燈籠逐漸暗淡,嘈雜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大門發出低沉的吱呀聲,小院回歸了寧靜。
那股提在胸間的忐忑終於落了地。
葛嬤嬤已經在主屋睡下了,她病的太厲害,跟以前在採辦處看到的精明老婦截然不同。兩頰迅速的消減下去,眼球渾的病態盡顯。
她粗略看過大夫寫的方子,多半是來回陽的,人老了,陽氣便會慢慢衰退,倒是無甚大礙。
母親雖然不能與她溝通,卻是很好相處,她不哭鬧,也不喧譁,遇到事情便會靜靜等待。
趙榮華見她躺下後,又上前跪在床頭,替她把被角揶好。
宋文瑤睜著眼睛,清澈的瞳孔里,趙榮華看見了兩個小小的自己,她低頭,額頭碰上母親的額,宋文瑤閉了眼。
兩人的呼吸密密的交纏,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她在母親的懷裡,母親溫暖的手拍打著她的後背,一次次的哄她安眠。
眼睛濕了,她抬起頭,手邊的宋文瑤已經睡去。
她伸手將貼在那鼻樑的髮絲抿到耳後,兩臂橫到床沿,腦袋擱在臂上,安靜地看著熟睡的面孔,此時此刻,她們兩人的身份仿佛顛倒過來。
母親回到了稚嫩的幼時,而她在一夜間好像突然強大起來。
肩上擔著母親與自己,她不能有一絲怯懦和退步。
當年的毒雖沒要了母親的性命,卻損害了她的神經,若說天底下還有誰能治得了母親,趙榮華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師父。
她提筆寫了「師父」二字,又很快將母親的症狀描述清楚,寥寥數字,滿懷她的期許。
當初在趙府的時候,師父曾說,重逢與否,皆靠緣分,有緣則聚,無緣亦無需強求。
上回師父的出現,救她於李氏的苛待責罵之中,不僅能自制藥膏調理身上淤痕,還習得各種有趣且不枯燥的製藥法子。
這回母親病症離奇,她只盼師父能再度如天神降臨,讓母親神志重回清明。
夜雖冷寒,她卻並不覺得難捱,靠著母親溫軟纖細的身子,她側起來,摟著母親的腰,睡得格外香甜。
然直至丑時,容祀還平臥在榻上,一雙眼睛睜的滾圓,腦中毫無睡意。
房外的一排宮婢皆穿著輕薄軟紗,楚楚可憐地候在原地,被選來的時候,她們心中是暗自竊喜的,太子還是頭一回挑選侍寢女婢,若是成事,往後便會高人一等,若再聰慧些,得封個封號,那日子便要羨煞旁人。
可她們盛裝打扮,已在外間候了多時,炭火雖足,一顆心卻是越等越忐忑。
幾人互相看了眼,便聽到裡間傳來輕微的走路聲。
她們忙將衣裳領子往下拽了拽,低頭跪直了身子。
容祀出來就看到一排雪白的身子,如酥爛的豆花,明晃晃的映入眼中。
橘黃色的光影下,那些美人個個扶風弱柳一般,像是剔了骨頭,軟綿綿的杵在那裡,因為都低著頭,他走到近前,便看見她們纖細的後頸,嫩嫩的白綿延至肩胛骨處。
都是宓烏挑的,頂頂好看的美人。
容祀走到中間那位眼前,看著那圓潤的耳垂,低啞著嗓音說道,「抬起頭來。」
被點中的宮婢滿心歡喜,她緩緩抬頭,眉眼彎彎,唇角微勾,斜飛入鬢的細眉自有一種嫵/媚的美感。
容祀乜了眼,沒再說話,抬腳又往前去。
那宮婢陡然喪氣地垂下頭,餘光掃到他不停歇的腳步,直到最右手邊,他才停下來,說了句,「都太醜了。」
一行幾個宮婢,乘興而來,敗致而去。
宓烏進來的時候,容祀正在沐浴,丑時三刻,天都快亮了,他那身白肉,就要搓掉層皮,還在水裡泡著。
你是不是有毛病?」
宓烏趴在屏風上頭,俯視著水裡假寐的容祀,嘖嘖道,「就這麼一身好皮相,人家姑娘沒看中,呵呵…」
尷尬的尾聲,在看到容祀冷刀似的目光後,自覺咽了下去。
孤正想殺人來著,宓先生可真是了解孤的心意。」
別,我還沒給你看孩子,可不能這麼死了。」
宓烏嘿嘿一笑,把著方凳來到他跟前,語重心長道,「早知今日,當初何必那般待人姑娘,這要是我,我打死也不會回來。」
容祀手臂一僵,「什麼?」
宓烏掰著手指,一筆一筆將容祀從前欺負趙榮華的事情一一數落一遍,聲情並茂,講的可真算是身臨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