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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祀陰沉著臉,咬牙啐道,「比起旁人,孤待她算是宅心仁厚了。」
宓烏點頭,拍手稱讚,「對,其實就有幾次,差點掐死人家,差點溺死人家,還用你練武的腿腳把人踹的爬不起來,還有…」
容祀的眼神越來越沉,他直直地盯著宓烏的臉,叫他不情不願地停止了絮叨。
所以…她現在不想睡孤,是因怕孤,不是因為不喜歡孤的身子?」
宓烏瞅了眼他精健的肩膀前/胸,「也不一定,興許也不喜歡你這身子,畢竟天下之大,「勇」無止境。」
容祀冷冷嘁了聲,顯然並不相信宓烏的鬼話。
今夜他不該走的,走了再回去台階難找。
主屋牆角還有張蓆子,他還不信柜子里找不出一床被褥,頂多就是潮濕些,湊合一晚,憑著他的身子,肯定能撐到天明。
只可惜,怒火燒毀了他的理智,竟讓他稀里糊塗著了趙榮華的道,明面上是他有骨氣的摔門而去,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
這一夜憋悶,委實氣堵。
水早就涼了,身子還是熱的,糟心!
明兒一早你去給她娘看看,開個方子幫她老人家調理調理,別砸了你神醫的招牌。」
他說的理直氣壯,說完就一頭沒入冷水之中。
第49章
若說天底下宓烏最佩服誰,那必是容祀無疑。
他能不要臉到前腳說完狠話,後腳就腆著臉給人送溫暖。
這事他自己不干,逼他一個無辜老人大清早在人門口守著,月亮還沒落去光暉,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閉,街上除了起早貪黑的小販,便只有他縮著脖子干站著。
容祀倒好,睜著眼睛熬了一宿,天明前將他攆出來,自己一頭睡得正香。
宓烏把手揣進袖子裡,耳朵趴到門上聽了半晌,院中靜悄悄的,看起來還得等上半個時辰。
作孽,養了這麼一個不省心的!
他去喝了碗餛飩,又就著油餅咕嚕了一碗羊雜湯,身子暖和起來,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
再去小院的時候,趙榮華已經起來,正在小廚房收拾,燒的黢黑的瓢盆被她整整齊齊斂到屋檐下面,鍋上煮了粥,淡淡的米香飄到門口,宓烏打了個飽隔。
趙榮華扭頭,看見是他,便直起身子,對他福了福禮。
宓先生,要吃粥嗎?」
她從案上取來瓷碗,雖有倦色,面上卻是比在宮裡輕快許多。
宓烏擺了擺手,朝屋內使了個眼色,問,「你母親醒了嗎?我去瞧瞧,興許歪打正著就能治得好。」
趙榮華一愣,反應過來後,便把瓷碗放下,引著宓烏往堂中走。
宋文瑤醒得早,起來後自己梳好了髮髻,也沒吵著趙榮華,就坐在屋內唯一的圓凳上,盯著睡著的趙榮華看了半晌。
甫一睜眼,趙榮華嚇了一跳,不管是誰,被人老這麼盯著看,心裡是有些害怕的。
宓烏問了宋文瑤許多話,宋文瑤幾乎都沒有反應,只有聽見「孩子」的時候,她微微抬了下頭,目光落在站著的趙榮華身上。
趙榮華的心接著就軟了,她背過身去,偷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宓烏搭完脈,臉色便變得肅穆起來。
你娘餘毒未清,日積月累傷了根骨,能活下來已是萬幸,只是這瘋症,治起來有些棘手。」
您能有幾成把握?」趙榮華到底懷了希望,宓烏已是除師父外,她知道的最厲害的大夫,此人行事跳脫,粗中有細,然醫術詭譎,風格與師父卻是有幾分相像。
不好說,得看命。」
宓烏從不輕易允諾,尤其是這種心裡沒底,還非得上手治的,治好治不好都是命數了。
那您還是別治了。」
趙榮華眼神一暗,難掩心中失落。
宓烏眉毛一倒,追著她到了小廚房,似不相信所聽之言,「你方才說什麼?」
趙榮華盛出來粥,如實答他,「您說要看命,我真的不敢讓您對母親動手,我給師父寫了信,若他能趕回來,用藥也不會跟您開的衝突,若他趕不回來…」
那你就勉為其難用我?」
宓烏可以忍受別人侮辱他,卻不能忍受別人侮辱他的醫術,再者,天底下比他更好的大夫,還真沒幾個。
趙榮華沒再答他,去照顧了母親吃飯,又將米粥送到主屋,葛嬤嬤坐在床頭,房中的炭火已經熄了。
她有許多事情要忙,光是三人的開銷,憑著她眼下的存銀,只能維持月余。
宓烏走後,她就去了西市,找到與葛嬤嬤相熟的攤販,同他講好價錢,又花去一半銀錢,買了絹帛和絲線,這才趕忙往回走。
她還沒進門,就聽到院中傳來清朗的說話聲。
宋吟搬來一摞書籍,就擺在院中的小几上,他沒坐藤椅,從檐下拖來杌子坐在宋文瑤旁邊,他一面翻看書籍,一面衝著宋文瑤問,「姑母,你還記得這幅圖嗎,父親說你為了畫這幅插頁,去了涼州,在那呆了三個月,回來人就又黑又瘦,可這幅畫一問世,得了多少文人畫師的追捧。
你看看,是不是用的西域鐵線描法?」
他興奮的指著那副畫,趙榮華站在門口,看著母親雙目望著畫卷,似果真沉浸其中,竟隨著宋吟的講解,面上呈現出微妙的變化,這是她說了多少話,都沒見過的反應。
姑母,還有這一幅仕女圖,雖說是臨摹,可線條生動,設色絢麗,我覺得比原作有過之而無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