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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低估了安帝的奢靡享樂,根本不知安帝正盤算著在別苑周圍辟出幾個湯池,閒暇之時帶後宮美人泡泡湯泉浴。
他的算盤,要落空了。
明日趙家會有人送來一份禮單,籠統折合起來,想是會有幾萬兩銀子,你全權接手,悉數存入國庫備用。
至於別苑剩餘,就別打他的主意了。」
容祀轉手又將一本帳簿擲到梁俊手中,揚了揚下頜,「程雍接手禮單之後,你依著這本帳簿,將涉事人員全部抓獲,送到吏部大牢,一一問審留檔。」
梁俊翻開掃了幾眼,「袁建,不就是…」
對,就是袁氏的二哥,孤要讓他死的透透的。」
袁建被他扎瞎了眼珠,後腰又被捅穿,沒有傷藥,本就活的生不如死,日日囚在牢獄之中,活的不如一條狗。
起先還能咒罵幾句,眼下卻是沒了氣力,只能有氣無力的悶哼兩聲,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這裡頭涉案的官員不少,有幾個近日來經常上奏本讓聖上封后,真沒想到,袁氏隱忍多年,部署的如此精密,竟被她二哥毀於一旦。」
梁俊很是謹慎的收起帳簿,又抬起頭,問道,「殿下,那趙大郎要不要…」
秉公辦事。」
梁俊明白了他的意思,應了聲是,知道這回帳簿里的人一個都別想跑了。
……
紙條上的宅子地址就在城東,可那裡彎彎繞繞,坊市又多,趙榮華與胥臨轉了好幾圈,心急如焚之時,忽然看見巷尾一戶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身形纖瘦的婦人垂頭走了出來。
她走的很慢,從體態來看,像是反應有些木訥,轉身看見她們兩人的時候,她略微愣了愣。
烏黑的頭髮被風吹得亂蓬蓬一團,遮住了眉眼,只看到尖尖的下頜。
趙榮華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就好像這一幕在哪裡發生過,她驚訝自己的反應,尤其是看著那婦人站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盯著她。
風一吹,趙榮華朝著婦人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第46章
兩人站的很近,婦人的眼睛被頭髮遮住,露出的唇乾裂出血跡,凝成結痂一點點糊在傷處。
她靜靜地看著趙榮華,如同一具沒有生氣的木頭。
趙榮華心跳的很快,她默默扶住胸口,伸手,落在婦人的前額。
素白的手指慢慢撥開濃密的頭髮,露出婦人的眉眼。
黛眉如雲霧一般,睫毛很長,遮住了眼眸。
她皮膚很白,甚至有些白的不正常,像是久未曬過陽光,透過皮膚下細細的青色血管,好似能看見血液的流動。
趙榮華的呼吸猛然滯住。
婦人的眼皮抬了起來。
在看清她長相的一剎,趙榮華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那眼睛似一輪新月,霧蒙蒙的望著自己,空洞而又無神的瞳孔,似穿過了趙榮華,看向不知名的遠處。
跟在身後的胥臨同樣一愣。
趙榮華撫上婦人的臉,聲音帶著激動的顫音兒,「大人,她是不是跟我,長得很像?」
婦人的眉眼沿著那隻手掃到她的腕子,又緩慢的抬起頭來,呆滯的張了張嘴。
像…」
胥臨倒吸了口涼氣,兩人上半邊臉簡直是照樣刻出來的。
婦人約莫三四十歲的樣子,面容蒼白且茫然,一雙手上布滿菸灰。
胥臨反應過來,連忙急急踏進院門,拐過影壁後,果然看見廚房裡頭濃煙滾滾,灶上燉著的藥也燒了起來,黑壓壓夾雜著嗆人的煙味竄出門外。
他忙不迭用院子裡大缸的水滅了火,廚房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瓦罐里的藥撒在地上,辨不清原來模樣。
趙小姐,進來說話吧。」
巷子裡人來人往,有些扎了堆,朝著她們投來逡巡的目光。
那不是文娘嗎,怎麼出門了?」
就是,老葛是不是不在家?文娘身邊那個姑娘怪好看的,不像咱巷子裡的人。」
肯定不是,要有這麼個人,鄰里鄰外的早就知道了,可真是好看,雪白雪白的透著光似的。」
文娘竟然沒鬧,跟她一同進了院?!」
幾人驚呼著,上前趕了兩步追到門口,只瞧見了背影,胥臨面無表情的合上門來。
真是稀奇了,老葛家八百年見不到一個生人,今日倒有客人來了。」
看樣子名頭不小,我瞧著那個姑娘不像尋常人家的孩子,倒像是高門大戶養出來的。」
嘖嘖,那手白嫩嫩的跟豆腐似的,小臉巴掌大,我一個老婆子見了都喜歡,不會是老葛的遠親吧。」
…
厚重的木門隔開了兩片天地。
小院不大,院中擺著兩張藤椅,像是晌午曬日頭用的。
趙榮華牽著文娘的手,能感受到她掌心的薄繭,還有菸灰的粗澀。
文娘,文娘…」
房中傳來老婦的聲音,蒼老而又綿軟無力,叫了兩聲,又連連咳嗽起來。
文娘怔愣地轉過頭,看著屋門,復又撇開趙榮華的手,一步一步往門口走去。
她反應很慢,甚至可以說有些遲鈍。
走到門口,她忽然回過頭,呆呆地看著趙榮華。
趙榮華的眼淚一下繃不住了。
她跑上前,一把抱著文娘的腰,在她懷裡蹭了蹭,通紅的眼睛蓄滿了淚珠,撲簌簌的沿著腮頰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