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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為許久不見, 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郎瀟瀟看上去很有些拘謹。她在房裡站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坐在哪兒。
謝芷清溫和地笑笑,指指自己身旁的椅子,說:「坐呀。」
郎瀟瀟這才坐下。
郎卅始終不肯告訴他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猜也能猜到,這兩人必定大吵一架。謝芷清始終憂心郎瀟瀟最終還是會去駢陽國,會在那裡受些什麼委屈,如今人回來了,看上去果然蔫巴巴的,謝芷清只想著,看來果然是栽了個大跟頭。
他很想問問,又不知從何開口,只能耐心等待郎瀟瀟主動提起。
安靜了一會兒後,郎瀟瀟開口問道:「小清兒,你最近還好吧?懷孕是不是很辛苦?」
謝芷清摸摸臉,道:「我很好,父皇派了太醫過來照顧,我一切都好。」
郎瀟瀟仔仔細細打量一番,見謝芷清神色確實不錯,才應了一聲點點頭。
她低下頭,絞著手指,又問:「我哥呢?他最近也還好吧?」
「他也很好。」謝芷清笑笑,說,「只是最近有些忙,你應該知道吧,開春了,事情多。今天下午他出去了,不然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郎瀟瀟身體一僵,視線到處亂竄,沒有接下這個話題。
談天短暫地終止了。
一時之間,房間裡只剩下芙芙啃菜葉的嘎吱聲。
郎瀟瀟大概是真的變了,這樣安靜的氣氛居然讓她變得尷尬起來。她肉眼可見地坐立不安著,後來乾脆起身,湊到芙芙面前看它吃東西。
小兔子許久沒見她了,大概早就忘了她的樣子和味道,面對狼的恐懼讓它哆嗦幾下,默默挪到了角落。
郎瀟瀟失落地走開了。
離開兩步後她又想起什麼,扭頭看看芙芙,向謝芷清問道:「小清兒,我哥有一個白色的小兔子玩偶,是用芙芙的毛做的嗎?」
謝芷清道:「是。做得很粗糙,我手太笨啦。」
郎瀟瀟不知在想什麼,臉上的表情更失落了。
她幾乎失魂落魄地回到椅子上,終於開口說起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
「之前離開草原後,我沒有跟……蕭齊真一起,沒有去駢陽國。」郎瀟瀟摳著手指,低聲說道,「我去外面轉了轉,去了一些很遠的國家,直到前陣子,在回草原的路上才去駢陽晃了一圈。」
謝芷清耐心聽著,「我知道你沒有跟他走。那麼,為什麼後面還是去了呢?」
郎瀟瀟說:「之前我跟郎卅說,關於蕭齊真的事情,我會自己問清楚。我本來不想再理他了,可是想到這個,就覺得,至少還是該去問個明白。」
「我並不是去討什麼說法,對於在他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也已經不再好奇。」郎瀟瀟繼續說著,「我只是想著,我得自己了結這件事。可是,當我真的見到他以後,我……我又知道了些別的事情。」
謝芷清眉頭微皺,「什麼事情?」
郎瀟瀟的表情很複雜,有悲傷,有憤怒,也有很多說不清的別的情緒。
她說:「我知道了那三個女人的真實死因。」
謝芷清緩緩睜大雙眼。
當時蕭齊真同郎卅說的原因都是真的,只是在那些原因背後,還有更深層的理由。
「他是個很多情又很絕情的人,當初娶她們時是真的喜歡,但很快就失去了新鮮感,不想再讓她們留下,便想著找理由遣散她們。」郎瀟瀟無奈道,「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駢陽國這麼封建,女子一旦出嫁便不能再回娘家,不然會被人看不起。那幾個女人寧願死也不想離開,後來就……」
謝芷清料想這事情定有內幕,只是沒想到那蕭齊真當真這樣不靠譜。他感慨道:「這樣的人,實在是……」
那幾日發生的事並非這樣簡單幾句話便能形容的,只是那些遭遇於郎瀟瀟而言實在是不想提起的噩夢。她挑了些重點,三言兩語略過了剩下的部分,又說:「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真的知道真相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難受。為那些無辜死去的女人心痛,也後悔自己那麼愚蠢。」
她看向謝芷清,表情悲傷,道:「小清兒,其實,郎卅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就已經相信那是真的了。可是、可是——」
郎瀟瀟雙眼泛紅,聲音有點啞,「我只是不能接受,我無法理解,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可以偽裝出完全不同的兩面呢?你能理解這種心情嗎?明明那個人對我很好,可為什麼他能對別人這麼殘忍……」
她說不下去了。
緩了許久之後,郎瀟瀟才繼續說道:「他對我的好,也是偽裝出來的。我不了解他,郎卅說得對。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明白過來,我並不是在為蕭齊真的虛偽而難受,我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愚蠢,不能接受這些真相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
謝芷清一直安靜聽著,沒有開口打斷。
郎瀟瀟說完這些話之後又緩了很久,直到她眼眶裡的淚水幾乎全部消失,謝芷清才輕聲開口。
「瀟瀟,出去了那麼些日子,頭髮又亂糟糟啦。」謝芷清輕聲說,「我幫你梳一下吧。」
郎瀟瀟的頭髮又多又長,抓在手裡厚厚一把。謝芷清梳順她的頭髮,緩聲說道:「好奇怪呀,明明中原女子的髮型我最熟悉,可看著你,我倒覺得還是現在的樣子更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