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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如果要去,我自然要跟從。」
周凌思索片刻,能跟他離開的的確沒幾個,於是道:「好。如果有事,我會盡力護你周全。你叫上程叔,趕車出來,我在西門等你。來的時候再帶上一壺烈酒。」
「大人都傷成這樣了,怎麼還想著喝酒?」柏簌青語帶哭音。
周凌有氣無力地道:「傷口用的,烈酒可以消毒殺菌,防止傷口感染。」
柏簌青忙道:」行,我知道了,大人不要再說話了,就在此處休息,等我趕車過來接。」
周凌苦笑:」此事過後,我在府里還如何待得下去?這裡離西門近,我自己去就是了。」
柏簌青勸他不動,無奈之下只好先離開。
人手既然減少,馬車也從三輛減到了一輛,東西自然需要移一移。結果他驚訝地發現,三輛馬車裡的出行配備都大體相同,一例三份,不需要再移,只要把西園裡準備好的換洗衣物帶上便可。
一般來說,出行的馬車都是主車裝貴重之物,副駕里才放帳篷鍋碗之類的東西。
柏簌青不由得一呆:總管似乎早就知道會有今日之事?
他來不及多想,又到廚房去拿了些乾糧,路上遇到與他一同侍奉周凌的羅勤墨,羅勤墨吵著也要跟去。他知道羅勤墨全家都在天道盟做事,不像自己孑然一身,於是哄羅勤墨說,大人只叫他一個人跟隨。
這事發生後,天道盟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周凌失勢,雖然暫時沒有人落井下石,但以後的狀況還真不好說。柏簌青可以理解周凌為何突然要離開。他起初認為總管一定是被冤枉了,但總管的態度又讓他遲疑起來。
總管向來溫和大度,他怎麼會是這麼殘忍好殺的人?定是盟主誤會了他。
程叔和他一樣的想法,對總管十分信任。他們都家破人亡,遇到總管才僥倖來到天道盟,程叔年紀大了,而他又太小,這才沒有到分舵去。
聽到柏簌青的傳話,程叔敲了敲菸袋的灰,一聲不吭地去趕車。
接到總管以後,柏簌青給總管用烈酒清洗了傷口。猙獰的傷口皮肉翻卷,柏簌青不由得哽咽起來。
周凌昏昏沉沉的,聽到柏簌青哭泣,倒清醒了一些,問道:「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
柏簌青道:「盟主怎麼這麼狠心,竟半分不顧昔日之情麼?」
「他在氣頭上,這麼做也是正常。何況,夫人是他心愛之人,人總有遠近親疏,和夫人一比,我又能算得了什麼?」
遠離了天道盟,他心裡那股壓抑的感覺才淡了一些,語氣又變得平和起來,很難相信自己先前在卓無極和方楚楚面前,變得那麼失態。大約是他們站在一起,太像是一對璧人。
於是自己的所作所為,雖然有大義作為遮掩,卻也帶著一種因妒生恨的意味。
他原以為自己是足夠灑脫的人,可是在情愛面前,在生死面前,才知道自己有很多事看不開。
第27章
靈氣時代開啟了三百年,雖然進展緩慢,但已足夠有野心的人嶄露頭角。
既然可以憑藉武力弱肉強食,強者自然不會再講江湖規矩。魔道壞事做絕,名門正派的手腳也不乾淨,只是一些規矩暫時還要遵守,否則連表面上的平靜也辦不到。
但紫雲劍宗做得更出格一些。大約與他們聯姻的世家門派眾多,江湖上遍地都是親朋故舊,當然也就少了許多顧忌。而且他們得罪的都是普通人,譬如肆意奪人田地,逼迫別人為奴。為普通人伸張正義的太少了,天道盟雖然願意,可也要事主有辦法來到天道盟伸冤。
紫雲劍宗有一個寶地,叫做靈水井,用這口井熬出來的藥湯浸泡身體,對於鍛體很有效果。這口井就是一個練過幾天武功的獵戶發現的,誰知道走漏了風聲,被紫雲劍宗知道,這口井自然也就被紫雲劍宗據為己有,那獵戶就此下落不明。方忘機的夫人身邊有個丫鬟,被人誣賴與廚子通姦,跳了靈水井自盡。方忘機日日用來飲用和沐浴的水被人弄髒,登時大怒,把丫鬟的全家都找來,吊死在宗門的刑堂外,足足吊了一個多月,屍臭味久久不散……
單是靈水井這一樁,就有數不清的罪孽,更別提還有其他。
可以說問道峰上所有人都沒有一個是無辜的。這些強者視人命如草芥,根本不會認為自己有做錯。若是發生在三百年前,或許他們還會擔心匹夫一怒,血濺十步,可是現在普通人若不習武,幾乎毫無抵抗之力。怒就怒了,還能奈強者何?
當然,其中有幾個不曾為惡的人,周凌都讓朱管事一一阻撓他們上山。也正是因為牽連眾多,所以這件事瞞不久,終究會被卓無極知道是自己所為。
到時卓無極問他為什麼,他能挺住不說嗎?當然是挺不住的。說了以後卓無極能理解自己,但方楚楚肯定理解不了。
卓無極很少對人提到他的身世,其實他出身貧寒,原本也只是一個鄉間遊俠少年,只因目睹了不少不平事,才有了非同常人的志向。而方楚楚身為大家閨秀,又是方家子弟,自然覺得獵戶有靈泉是懷璧其罪,投井自盡的那個丫鬟是不知死活,禍害家人。
他們兩個人發生分歧,對自己固然是有好處,但狗急跳牆,自己身上的毒或許就再也找不到是誰下的了。
和卓無極共事多年,兩個人對對方無比地了解。卓無極自然早已猜出,在這樁案子裡他逃不脫嫌疑,他也是故意激怒卓無極,希望他厭煩自己,隨自己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