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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婓站在原地,目不轉睛看著對方。
魔王展開雙翼,極速衝上高空。雙臂舒展拉滿強弓,弦上無箭,僅有暗光飛出,中途裂成萬千鋼針,呼嘯著刺向黑霧。
霧瘴陡然扭曲,觸手狂亂飛舞,有生命一般糾纏、撕扯、斷裂、破滅。
黑霧塌陷,瘴氣消散,現出一個個龐大的身影。袒露胸膛,赤著雙腳,僅在腰間圍一圈獸皮,從紋路和殘留的鱗片推斷,分明取自魔龍和巨龍。
「黑暗巨人。」魔樹之母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雲婓仰頭望去,就見室內盤踞黑色藤蔓,蔓枝扭結纏繞,托起魔樹之母。一條蔓枝探向雲婓,纏住他的腰,將他帶到魔樹之母身旁。
「他們是最古老的種族,在魔界誕生,也在魔界消亡。他們發動戰爭,掀起魔界混亂,意圖和魔王爭奪統治權。最終結果是全族泯滅。」魔樹之母說道。
「如今的黑暗巨人?」
「上古時的混血。他們本不是黑暗巨人,機緣巧合血脈復甦,陸續遷入魔界。」
血脈復甦?
雲婓心神微動,目光從交戰雙方移開,看向魔樹之母。
「契機是什麼?」
「魔力,強大的魔力。」魔樹之母手指幻像,「他是初代魔王,親手滅絕原始黑暗巨人。他的繼承人卻喚醒了巨人留存的血脈,是不是很有趣?」
「您的意思是,只要魔力足夠強,就能促成魔族血脈覺醒?」雲婓抓住關鍵一點。
「你很聰明,我的後裔。」魔樹之母輕笑一聲,指尖挑起雲婓的下巴,瞳孔驟然收縮,冰冷、陰森,黑暗撲面而來。
「你擁有同樣的能力。」
「只要流淌魔族的血,無論經歷多少代,無論多麼稀薄,哪怕對方毫無覺察,忘記家族中曾有魔族成員,都會因你的魔力復甦。」
說到這裡,魔樹之母語速減慢,語調發生變化,字裡行間充滿了誘惑力。在她面前,魅魔和水妖的蠱惑完全不值得一提。
「只要你願意,能夠擁有最龐大的軍隊,橫掃一切種族。陸地、海洋、天空,半獸人、鮫人甚至是精靈都將血染刀鋒,倒在你的腳下。」
在蠱惑的聲音中,幻像中的戰鬥接近尾聲。
戰局一面倒,黑暗巨人接連倒下,大批血染沙場。魔王連續放箭,其後單槍匹馬發起衝鋒,一次又一次鑿穿巨人的隊伍,收割敵人的生命。
鮮血染紅鎧甲,地面流淌猩紅。
強弓最後一次拉開,巨人首領被貫穿胸膛,帶著滿心不甘仰面栽倒,停止了呼吸。
戰鬥結束,幻像逐漸朦朧,直至徹底消散。
水簾向內收攏,包裹成一顆水球,飛至雲婓面前。
水球表面光滑,鏡面一般映出雲婓的面容。輪廓略顯失真,暗紅的雙眼卻格外清晰。
仿佛被重錘敲擊,雲婓驟然間回神。單手按住胸膛,激烈的心跳印在掌心。一如他此刻的思緒,翻江倒海,幾乎要攪亂他的大腦。
魔樹之母歪了下頭,輕笑著打量他,
同時在心中默數。剛剛數到三,雲婓已經鎮定下來,表情恢復正常,心跳變得平穩。
他轉過身,認真看向魔樹之母,試圖推斷對方此舉的用意。
魔樹之母笑意加深,靠近雲婓,深深望進他的眼底,從未有過的認真。某一刻,雲婓似乎讀懂她的情緒,不禁愣了一下。
「您在考驗我?」
「不全是考驗。如果你真有掠奪的野心,一切就會變為現實。」魔樹之母笑意不減,語氣雲淡風輕。
「即便是生靈塗炭,您也不會阻止我?」雲婓繼續問道。
魔樹之母先是一愣,隨即大笑出聲。仿佛聽到一個相當可樂的玩笑。她甚至笑出了眼淚。
白皙的手指揩過眼角,魔樹之母笑著說道:「親愛的,我是黑暗的象徵,誕生於黑暗,喜好戰爭和殺戮,怎麼會有慈悲和憐憫?」
她說得稀鬆平常,不介意道出存在的本質。
「然而你不同。」
魔樹之母話鋒一轉,單手按住雲婓的肩膀,輕聲道:「你可以有不同的選擇,命運掌握在你的手裡。無需理會旁人說些什麼,包括我。」
雲婓看向魔樹之母,沒有立即出聲。
「你是魔王,魔界的統治者,魔族都會臣服在你的腳下。你的意志將決定魔族的未來。所以,認真想一想,毀滅亦或共存,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聽到這番話,雲婓忽地鬆了口氣。
「偉大的魔樹之母,您生於黑暗,絕非沒有憐憫之心。」
他的語氣過分肯定,導致魔樹之母心生詫異,一時之間忘記了語言。
「相信我,美麗又善良的蒂亞。」雲婓眨了眨眼,少見地開起玩笑。
魔樹之母沉默片刻,忽然用藤蔓捲起雲婓,直接將他甩了出去。
雲婓沒有反抗,在半空中翻身,輕盈落地。仰頭看向魔樹之母,他始終笑意盈盈,愈顯得俊俏非凡。
凝視年輕的魔王,魔樹之母磨了磨牙。
「換成上古時期,我會撕碎你。」她絕不是在開玩笑。
「我明白。」雲婓站直身體,仰望魔樹之母,忽然間彎腰,單手覆在肩上,真誠道,「感謝您的提點,我必定堅定內心,以免肆意妄為讓自己走向滅亡。」
正如他對迦芙納所言,他無法保證時刻明智。在權利和榮耀的拱衛下,難保心態不會發生變化。但他會警醒自己,不使自己喪失警惕,陷入無盡的貪婪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