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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南無法反抗。
他現在連自殺都做不到。
銀槌市的新聞鐵律:想要掩蓋一個醜聞,就要製造新的醜聞。
之前的凱南深諳此道。
現在的凱南,也成為了被輿論禿鷲爭搶分食的腐肉。
外表光鮮亮麗的凱南,居然是一個高利貸者!
隨著證據的現身,凱南斯文、有禮、理性的畫皮被扒下,露出了內里的腐爛本質。
在凱南心裡,銀槌市的百姓都是沒有接受過教育的愚民,自己稍一煽動,就像羊群一樣來回跑動,彼此撕咬,為他貢獻他最愛的流量。
但高利貸是普通百姓最恨的事情之一。
很多好人死在了這件事上,因為他們還有道德,他們真的想渡過難關後一筆一筆地還錢,他們對美好的未來還有嚮往。
高利貸摧毀了他們的夢想,家庭,一切。
凱南的臉,為一代銀槌市市民所熟知。
他是《正義秀》的製片,是《銀槌日報》的金牌記者,在公眾面前從不作妖,始終是一個優秀的新聞業者形象。
這樣的實錘黑料爆出來,對他形成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一生玩弄輿論的人,承受了最嚴重的反噬。
在凱南的支持者還在網絡上和人打嘴仗時,已經有人身體力行,潛入聯合健康,以家屬探視之名,混入ICU里,一巴掌把凱南的氧氣面罩打飛了出去。
在那人叫罵著被聯合健康的保安人員抬出去時,凱南也被再次拉去搶救。
凱南顫抖著身子,連哭也哭不出來——淚腺也燒壞了。
他已經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能從喉嚨里勉強擠出嘶嘶的氣流音:「我不想活了,你們別救我……別救我……」
聯合健康對他的回應,是面無表情地把他拖到了手術室。
搶救、清創,全力為救治他的生命而服務。
凱南受著輿論和身體的長期裁決,在床上掙扎了半個月,才因為排異反應悽慘死去。
他的家人甚至不敢出面給他收屍,就此隱遁。
聯合健康不負責收屍。
全力想要切割的interest公司,在聯合健康的再三要求下,只得捏著鼻子,派出一名底層工作人員,把他匆匆燒成了一捧灰,草草下葬。
他剛剛下葬,骨灰就被人刨出來,當街灑了一地。
對此,仍是無人問津。
而林檎在凱南生前,是他力捧的對象,本來也該承受連帶的反噬。
結果,凱南之前對他的污衊,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人為了蹭一波凱南的熱度,公然承認是凱南唆使他來栽贓林檎的,他左思右想,覺得良心不安,所以要公開向林檎警官道歉。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家回頭盤點,發現林檎的確是很久沒上過凱南的節目了。
這下,眾人是豁然開朗了,自發腦補出了一個與事實無比接近的真相。
——林檎大概是發現了什麼,和凱南鬧崩了。
而凱南不滿林檎,於是下了黑手害他,要把他搞臭。
林檎從不放在心上的醜聞事件,居然也就這麼迎刃而解了。
既然談起了林檎,那就繞不開凱南的寵兒、之前「白盾」的負責人查理曼。
他可是一直和凱南沆瀣一氣,直到名聲臭大街了,才被凱南親自揭發出藏匿妻子屍體的醜聞,身敗名裂。
他現在在哪裡呢?
但因為查理曼到底是過去的人了,大家對他已經興致缺缺,談過了,也就算了。
現在的查理曼,也的確希望他就此被全世界遺忘。
他當年跟黑市關係匪淺,借著職務之便,給他們幫了不少忙。
儘管他如今已經墮落到底,樹倒猢猻散,但至少還有一兩隻猢猻,願意遠遠地向他投餵一兩隻香蕉,讓他不至於餓死街頭。
他們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
查理曼也不敢奢求太多,默默支了個小攤位,賣一些日用品,餬口維生。
因為沒錢去像他的兒子一樣做生物換臉,他只能剃光頭髮,扣上一頂漁夫帽,用厚厚的、不修邊幅的胡茬來掩蓋他的真實身份。
不過,鑑於他昔日名人的身份,他還是不止一次地被人認出來。
這天,他到雲夢區沿途擺攤,碰上了清掃沿街攤位的「白盾」,被他們抓了個正著。
帶隊的「白盾」警隊隊長掃了他一眼,越看他越是眼熟,猶猶豫豫地開口:「你是不是那個……查理曼先生?」
查理曼撥了撥被油污膩住的頭髮,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默不吭聲。
那名「白盾」隊長卻並沒有對他冷嘲熱諷,而是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您好。我是雲夢區的別動隊三隊隊長。」
查理曼掀起發腫的眼皮,在記憶中搜索到了這張臉,但已經記不起他的名字了。
在他離開時,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察而已。
雖然已經對他沒什麼具體的印象,但他對自己的尊重,讓查理曼感受到了久違的驚喜。
他開口道:「你……還在雲夢區?」
「是。」隊長答得挺乾脆,「我一直都在。」
下一秒,隊長就放下了敬禮的手,將一張薄薄的電子罰單遞到他手裡:「罰款兩千。沒收全部貨物。車我給您留下,不帶走了。」
這轉折來得實在太快,本來還想和他訕笑兩句的查理曼臉都白了,難堪得渾身發抖:「兩千……這……我半個月也掙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