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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榮恩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只是籠統地知道寧灼為了救他的兒子受了傷,卻不知道是這樣嚴重。
這傷在左邊,再偏一點,就是洞穿心臟,橫屍當場。
這傷的嚴重程度絕不只十萬。
單榮恩用上側口袋裡乾淨的麻紗手帕擦了擦鼻子,將有限的憐憫體現在了報酬上:「十八萬。圖個吉利吧。」
寧灼把紐扣系好:「謝謝。」
傅老大面色如常,一點也不因為寧灼當眾駁了他的決定而惱怒,反而笑嘻嘻地俯下身給他們續水:「喝茶,喝茶。」
寧灼整理好衣領:「我帶他來。」
單榮恩:「有勞。」
寧灼返身走到門口時,稍稍站住了腳步。
他問:「他叫什麼名字?」
單榮恩抬頭,似笑非笑的:「哦?他沒有告訴你嗎?」
寧灼一點頭,沒再回應,邁步走了出去。
旁聽了全程的閔旻緊跟了出去,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剛要張口,就見寧灼猛然回身——
「——查。」
寧灼的話音沒有一點情緒:「我們的防護系統有漏洞。他們盯了我們這麼久,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發現?」
閔旻被他冰冷的眼珠一盯,再沒有二話,一切安慰濃縮成了一個字:「是。」
甩開閔旻,被寧灼強壓在胸中的怒氣一點點翻湧上來,燒得他站立不穩,朝前俯身,扶住牆壁的同時,按住了灼燒得像是起了火的胃部。
他扶著牆緩了一會兒,才抬起一片森冷的眼睛,一步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按住門把時,寧灼像是被那徹骨的冰涼燙了一下,小臂的肌肉跳動了幾下。
他一時間幾乎有了掉頭離開的衝動。
可這衝動轉瞬即逝。
他推門而入。
小白換了一件牛仔背帶褲,是寧灼給他買的衣服,顯得又俏皮又挺拔。
這三個月,小白的個頭又往上稍稍躥了一小截,他特意跑來自己面前炫耀了好多次,具體表現是扯著自己那件舊衣服,大聲地長吁短嘆:「哎呀,是不是短了一點?」
寧灼在衣服上非常儉省,一年到頭,不是黑就是白。
他知道小白比自己鮮活得多,要有更亮的色彩來配。
現在,這些衣服都囊括在了那十八萬的報酬里,很值得。
小白聽到門響,還沒回身,眼裡已經漾出了燦爛的笑。
「寧哥,來喝茶!」他的話音小太陽一樣明快,又脆又亮,「枸杞,生薑,紅棗,都是我從哥哥姐姐手裡一點點討來的,真的不多,我要盯著你喝完!」
寧灼:「不急。」
他掩好了門,卻不靠近小白,只是背靠著門,遠遠地審視他。
只用這兩個字,小白就聽出了他話音不対。
寧灼也從他眉眼間看出他那一點情緒的變化。
這讓寧灼驚覺,小白機警得遠超他的想像。
……聰明得讓人討厭。
小白站直了身子,低頭想了一會兒。
他知道,基地來了個客人。
他仰起頭,直接將問題的關竅點了出來:「哥,我爸來了吧?」
寧灼語帶諷刺:「嗯。死而復生,生物奇蹟。」
小白舔了舔乾裂的上嘴唇,故作輕鬆地嘟囔:「……真是的。要我做什麼呢。」
剛進門時,寧灼帶著一腔火山一樣的怒意,預備著讓小白好好承受一番。
可看到他年輕的面孔,他緊繃著的肩膀不自覺地鬆弛了下去,滿身的疲憊直涌了上來:「回家吧。小少爺。」
寧灼不想陪小少爺玩扮演遊戲了。
他的時間和精力很寶貴,他已經白白浪費三個月了。
誰想,這句話像是踩到了小白的尾巴一樣。
他霍然抬頭,豎起了全身的尖刺:「寧哥?!你答應過不扔下我的?」
「你是小白,我當然不扔下你。」寧灼微微搖頭,「可現在你是誰,我不知道。」
小白的話音急促起來:「我,我叫單飛白。飛白是書法里的一種筆體,我生在11月——」
寧灼平平地一點頭:「哦。生日也是假的。」
他之前告訴過自己,他生在春天,所以想要一隻電子小貓做生日禮物。
寧灼嗤之以鼻,但還是去查了電子小貓的價格。
「禮物讓你的無中生爸買給你吧。」寧灼自嘲地笑了一聲,「我這邊的哄孩子工作完成了,十八萬,還算合算。」
單飛白愣住了。
再開口時,他的聲線裡帶出了顫顫的、不可置信的哭音:「十八萬,你就把我賣了?」
寧灼頭痛得厲害,想要拿薄荷油揉一揉,但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他一開口就往小白的心肝上戳:「十八萬是你爸爸給的價格。我出的十萬。」
「你——」
小白氣得胸膛連連起伏,看樣子簡直要被寧灼氣瘋了:「你,你,你說話不算話!」
他撲上來抓住他的衣領:「你跟他搶啊!你那麼強,他根本是個廢物你知道嗎?你只要拿槍,拿刀,你只要站在他面前!他怕你的!你只要說你留下我,我也願意——」
「我為什麼要和他作対?為了你嗎?你很重要嗎?」
寧灼睜開眼睛,口吻漠然:「我搶一個愛騙人的空心少爺做什麼?單家小少爺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