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哈丹一愣,抓抓腦袋。
作為倖存者,他們的一項重要公眾活動,就是「替死難者參加親人的葬禮」。
這麼多年下來,參加的葬禮太多,他都不記得誰家的人死了。
李頓神色嚴峻,
他的想法,和哈丹的推測大相逕庭:「我擔心動手的不是他的親人……是我們的『頭兒』。」
他們把派給他們海上屠殺任務的人,統稱為「頭兒」。
哈丹魯直,卻也不是傻瓜。
他眨巴眨巴眼睛,覺得李頓的推測可怕,卻也不大靠譜:「這麼多年了,一直好好的,他們犯的什麼失心瘋,突然要殺我們?」
李頓眉心擰著:「也許……就是因為時間過了這麼多年。」
「當初咱們九死一生地回來,如果剛上岸就死了,實在太點眼。等到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動手了。」
李頓越說聲音越小,似乎是怕誰聽到:「……別忘了,我們當初活著回來的時候,他們可不大高興。」
哈丹有些傻眼,細想之下,覺得李頓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這麼大威力的爆炸物,顯然不是能隨隨便便搞出來的。
能模仿封學元的聲音,也肯定是當年事件的親歷者。
死的還是小林和詹森,這難道不是對他們出風頭的警告嗎?
哈丹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桑賈伊緊閉著的書房門,猜想,桑賈伊或許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層,才被嚇成了過街老鼠,滿頭滿臉地出冷汗。
哈丹也效仿李頓,放低了聲音:「……那我們該怎麼辦?」
「他們要動手,小林和詹森就只是個開始。」李頓說,「死人的名頭好用,他們就會一直用下去。」
哈丹:「那怎麼著?等死?」
李頓苦笑一聲。
這個問題,在得知小林和詹森因爆炸而死時,他就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遍。
「我們哪裡也不去,就留在這裡。」
李頓將一席話說得緩慢且穩當:「他們把我們安頓在這裡,要的就是我們安分守己。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到處都是監控,他們還想要故技重施,就必須上島來。」
哈丹心直口快:「可是這不就是活坐牢嗎?」
李頓不語。
他們想要活著,就必須要坐牢。
李頓解開了前胸的一粒紐扣,好讓自己的呼吸能自由些:「還有……馬上就到12周年了。」
「哥倫布」號每年的出征日,他們都會島上舉辦周年紀念酒會,邀請銀槌市的上流人士前來紀念音樂廳。
表面上是為了紀念,實際上只是作為上層社交的藉口之一。
到時候,人多眼雜,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如果他們想給小林和詹森報仇,那同樣是最好的時機。
……
「哥倫布」號的人都是舊日裡的英雄,雖然已經不怎麼吃香了,這陡然間的一場爆炸,還是震驚了所有人。
倫茨堡大學作為小林和詹森車輛的經停地,第一時間被封鎖了起來,所有前來參加慶典的人員都被通知暫時不要離開。
這個時代,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被封鎖在校的人很快得知,剛剛還在台上做了一場無聊演講的小林和詹森,現在已經被炸成了一段段焦炭。
有些人後怕不已,有些人則事不關己。
譬如倫茨堡大學的榮譽畢業生單飛白,正在和他的校隊教練打網球。
一條深藍色的髮帶簡單歸攏了他那一頭蓬鬆漂亮的好頭髮。
單飛白活力無限,在這大冬天裡只穿著一身薄薄的運動裝,袖口向上挽著,露出一截肌肉線條流暢漂亮的小臂,自得其樂地把自己活成了一輪小太陽。
結束一局後,他餘光一瞥,在場邊發現了一個人影。
單飛白向教練一揮手,示意暫停,隨即放開步伐,走到了場邊。
他那位便宜大哥章行書伸手抹一抹鼻尖上的細汗:「飛白,我找你好久。」
單飛白望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點了點頭,並毫不客氣道:「……哥,你夠倒霉的。」
章行書難堪地咧一咧嘴,也是認同自己的倒霉的。
他受父親之託,想要給單飛白送點東西,沒想到出了意外,他這個外來客也被一起封到了學校里。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章行書是天生的一副鼠膽,不大敢公然登「海娜」的門。
尤其是上次見到寧灼後,章行書自顧自地把那個地方想成了閻王殿,儘管寧灼這個黑白無常一樣的人物是個大美人,他也仍是怕。
結果,倫茨堡大學120周年校慶拯救了他。
章行書如獲救贖,提前聯繫了單飛白,問他去不去自己母校的校慶。
電話那邊的單飛白很痛快:「去啊。」
……
「喏。」章行書把一張燙金的邀請函遞給他,「爸爸讓我送給你的。」
單飛白接過來,並不翻看,似笑非笑的:「怎麼,老頭子發現他離不開我了?」
章行書摸了摸鼻尖,神情不大自然。
……章榮恩為了這件事著急上火很久了。
他給寧灼打了無數個電話,甚至試圖登門拜訪,結果把一碗閉門羹來來回回地吃到了吐。
——他發現,當他和寧灼簽下公證協議、把單飛白送給寧灼後,他無法從棠棣公司旗下的任何一家企業的帳面里隨心所欲地取出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