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頁
在九三零案件宣告偵破的重要時間點,他決不能和「海娜」產生任何關係,讓人聯想到他們的交易。
思及此,查理曼裝聾作啞,並馬不停蹄地找了一個年輕管家,仿佛家裡從來沒有過老管家這個人。
九三零案件的告破,大大解了查理曼的燃眉之急。
可他細細回想,滿心的苦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兒子洗脫了下毒的嫌疑,可他唯一的兒子還是死了,是自己親手打爛了他的臉。
他在媒體面前應對失當,「白盾」上層沒有任何將他官復原職的意思。
今天,他又在屏幕上看到了「白盾」新的發言人。
查理曼做了這麼多年媒體的寵兒,太知道他們喜歡捧什麼樣的人了。
外貌出色、身世坎坷、優秀拔尖,三樣齊占,才能吸引人的眼球。
查理曼的經歷和背景故事乏善可陳,有三分之一的內容相當無聊,有三分之一的內容不可細說,大部分都是媒體和自己絞盡腦汁編出來的。
林檎就大不一樣了。
查理曼查了他的履歷,越查越嫉妒。
去年,在長安區已偵破的案件中,林檎的績效占72%。
至於他從垃圾桶里的孤兒,長成了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又突逢家變,被養父劃爛了臉,後來振奮精神,考上「白盾」的故事,更是稱得上精彩紛呈、扣人心弦。
他有實績,有故事,有一張破碎卻不失美感的臉,儘管他當初被提拔到這個位置是趕鴨子上架,可誰又在乎呢?
查理曼上火上得厲害,自顧自長出了一嘴燎泡。
他掛掉了和僱傭兵的通訊,坐在書房、望著天花板出神。
咔噠一聲,外間的大門有了動靜。
高跟鞋尖細的鞋跟落在了地上,一步一響,咔噠,咔噠,像是踩在誰的心上。
近些日子,查理曼滿心都是自己的事情。
他也的確發現自家夫人總是早出晚歸,幾乎活成了這家裡的一縷孤魂,而且嘴角總是掛著淡淡的、陰惻惻的笑意,沒人的時候也在對著空氣微笑,笑出了查理曼一身的雞皮疙瘩。
之前的他焦頭爛額,有心無力。
現在,查理曼決定約一個大夫,替妻子看一看精神狀況。
這樣琢磨著,查理曼的屁股依然八風不動。
作為親手打爛了兒子面孔的人,他並不很想去見妻子,一來是愧疚,二來是他覺得這件事其實並不能怪自己。
他不想去承受和面對她的瘋癲,頂好是她自己調整過來後,來找自己主動和解。
查理曼正要打電話聯繫醫生,一通意外來電就打斷了他的計劃。
他嘴巴里都是乾癟的燎泡,懶得發聲,接通後,只懶懶地「嗯」了一聲。
一分鐘後。
查理曼的眼睛漸漸睜大了,剛想要張嘴,又牽扯到了傷口,面目堪稱猙獰。
那邊是「白盾」的人,聲稱他們在下城區的某處偏僻的臨港懸崖旁發現了一處破損的護欄,還有一道筆直的車轍印,直通海里。
因為最近天氣寒冷,僱傭打撈隊要花更多的錢,又沒有人上報失蹤車輛或人員,所以本區的「白盾」警察統一地犯起了懶,隔了三四天才談妥價錢。
打撈隊姍姍來遲,三下五除二打撈上來一輛豪車。
一查車牌,他們驚訝地發現,這輛車被登記在一名中城區居民的名下。
這事情顯然不大好處理了。
他們細查下來,發現這人居然還和「白盾」前警督查理曼沾了點邊。
於是他們的負責人懷著一腔忐忑之心,致電詢問。
查理曼咽下兩口唾沫,含混且憤怒問道:「車裡的人呢!?」
負責人吞吞吐吐道:「人……沒找到。車窗開著,安全帶的地方安了插扣,也許是車落水的時候,人沒系安全帶,給甩出去了。」
他斟酌了一番言辭,又繼續道:「我們這邊調了監控錄像,發現這輛車的車主吧……喝了不少酒,應該是酒後駕駛,所以撞進水裡的時候連個剎車都沒踩……」
查理曼臉都白了。
他記得,老管家年輕的時候陪他征戰酒場,也算是酒中老饕。
然而,自從喝傷胃後,他從此後就只喝茶了。
……不喝酒的人,喝了酒,把自己開進了海里,消失了?
查理曼覺出了其中的古怪,當即拍板:「把監控錄像發給我。所有的。現在。」
他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忙碌,絲毫沒注意到妻子來到了書房門口,窈窕地站了一會兒。
她的面頰上帶著沒擦乾的血,只是查理曼忙得頭也不抬,自然什麼都沒看見。
……
寧灼在一家攤位前買手撕烤兔時,單飛白托著兩份炸豆腐回來了。
單飛白的那份上塗抹著鮮艷漂亮的辣醬,自己這份則是乾乾淨淨,只澆了一勺又一勺的湯汁,熱燙燙地冒著熱氣兒,香得讓人心顫。
單飛白不由分說,風風火火殺到他身邊,先挑起一塊豆腐,吹了兩下,輕巧地塞到了寧灼嘴裡。
他一路跑來,豆腐已經沒有剛出鍋時那麼燙了。
要是再過半分鐘,滋味兒就不好了。
寧灼從來不好好吃飯,所以單飛白總愛見縫插針地投餵他點什麼,一來二去,餵出了技巧和心得。
豆腐含在嘴裡,軟顫顫,熱騰騰,幾乎當即化成了一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