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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一點溫暖和徐徐上升的溫暖的水蒸氣,讓她立即濕潤了眼眶。
她沒有喝,只是把杯子攏在掌心,不等林檎詢問她的身世,就急切地介紹起自己的良民身份:「我,我是被我後爸賣掉的。我天生就有一隻眼睛看不見,是我爸花高價錢給我換了好眼睛。我媽那時候也対我很好,可她和我繼父在一起之後,就対我不好了——」
大滴大滴滾燙的眼淚淌出來,沾濕了她的睫毛。
林檎微微一點頭。
她的義眼外觀和功能看上去完全正常,而且並沒有像大多數人一樣,標新立異地採取不同的義眼瞳色。
她的左右眼完全一模一樣,自然無比。
也難怪本部武沒有發覺她有一隻假眼。
她含著一汪眼淚,繼續自說自話:「我後爸把我賣給了一個『阿姨』。」
「『阿姨』問我想不想掙更多的錢,我說想。我沒讀過書,也幹不了別的,都混成個妓女了,還能想什麼?掙了多多的錢,至少能活得好一點。誰想到會是這樣——」
她下意識摸向了自己的小腹,裡面陌生的機械運轉聲,讓她時時刻刻、日日夜夜地恐懼著。
可她沒得選。
當初,她懵懵懂懂地想要掙錢,簽下了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合約時,就已經把自己整個賣給了本部武了。
事後,「阿姨」跟她說,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貪婪,太愚蠢。
那時候,她才只有十七歲,愧疚地哭了一場又一場,認為「阿姨」說得沒錯,又覺得哪裡不対勁。
見她的眼淚大滴大滴落進了杯子裡,林檎給她新換了一杯水。
她哭得口乾,低下頭抿了一口,居然從水裡嘗到了一點奶糖的甜味。
她懵然抬頭,發現林檎已經轉身坐到了桌後,平靜道:「別著急,喝點水,想一想,我再問你。」
這一點奶糖的甜味和溫暖,稍稍鼓起了女孩的勇氣。
她努力坐直了身體,忍過抽噎,輕聲細語道:「您,您問我吧。」
林檎:「是誰帶你走的?」
他並不去問女孩是不是和誰合作來揭發本部武的。
第一,這女孩子實在太過年輕,又沒有社會經驗,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兩年前的她,只會更弱小、更無措,完全不是能談合作的対象。
第二,侵略性極強的問法,只會勾起她新一輪的恐慌。
當然,不能排除她的演技超凡絕倫的可能。
女孩情緒穩定了不少,期期艾艾地:「我,我不知道是誰……那個人把我的眼睛蒙起來了,我沒看到他長啥樣。」
「『那個人』帶你去了哪裡?」
「他把我關在一間房裡……」她緊張地掰著手指,「每天會有人過來送吃的。衣服也送。每季都是兩套衣服。」
林檎凝眉:「他關了你這麼久?兩年多?」
「嗯……可我也不敢出去……」女孩怯生生的,「我沒地方去,回家會再被賣掉……要是碰到『阿姨』,我啥也說不清楚,她會打死我的。」
而且,她存了一點小小的私心,不大好意思宣之於口。
那個人雖然不講道理地把她從本部武手裡搶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把她囚禁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可她的生活條件要比以前好上了許多。
她吃穿不愁,且不必挨打受罵,的確是有一些樂不思蜀了。
另一邊,林檎也在為她慶幸。
她雖然失去自由,起碼有吃有喝。
由本部武炮製的「芭比娃娃」,一旦投入「使用」,存活時間很少有超過兩年的。
林檎繼續問:「那人為什麼肯放你出來?」
女孩低著頭:「差不多一個多月前吧……那個人在門外告訴我,沒什麼事了,我可以走了。如果我願意,報警也行。」
林檎:「可你沒有來報警。」
女孩諾諾地:「是,我沒來……我不敢,也不知道報警了能說什麼,你們又會送我去哪裡,就想,乾脆找個地方打個工,能養活自己就好了——」
這兩年多里,送來她身邊的不只有衣服和食物,還有書本。
她之前沒接受過教育,自然沒有活路。
這兩年的囚禁生涯,她閒來無事,認字水平竟然已經達到了初中生級別。
終於有人肯聘用她做正經工作了。
可是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她的工資沒能領到手,就被小徐找到了。
她惶惶然低下頭,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是怎樣。
林檎深深呼出一口氣:「關於帶走你的人……你知道些什麼?什麼都行。」
既然沒看到臉,那就說明他把自己的身份隱匿得很好。
因此林檎這一問並沒抱什麼希望。
然而女孩思索一番,低聲道:「……我,我應該知道他的名字,這行嗎?」
林檎陡然坐直了身體,眉頭先糾了起來。
不肯讓女孩看清臉,卻偏偏告訴了她名字?
林檎心中生疑:「他怎麼會告訴你呢?」
女孩說:「不是他主動跟我說的……是有一次他來,我把耳朵貼在門上,正好聽到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
每一場審訊,必有錄像。
秘密審訊室也不例外,只是這裡都是簽署了證人保護計劃的秘密證人,所以対面部和聲音會做模糊化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