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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掏出拿出明膠止血噴霧,抖著手指,對準自己親手造成的肢體斷面噴了三四下。
創口處迅速結出一層透明薄膜。
海寧繼續跪伏在地上,機械地為自己打針。
仿佛氪命一樣,海寧不斷為自己因為鮮血的大量流失而虛弱的軀體注入虛假的活力。
在混合了強心針和人造興奮劑的催化下,海寧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
剩餘的三肢被注入了充盈的力量。
帶著一個狂亂蹦跳、似乎隨時會爆炸的心臟,海寧站了起來,從高個子的腰間取下了一枚小小的鑰匙,打開了自己的嘴套。
因為手上沾了血,有點打滑,海寧對了好幾次鎖孔,才成功解放了自己。
空蕩蕩的嘴套落在地上,激出了空曠悠遠的金屬回聲。
他低低喘著,一心一意地恢復體力。
在藥物的作用下,海寧的聽力變得異常敏銳。
幾分鐘後,他聽到外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還有衣料摩挲粗糙地面的簌簌低響。
腫眼泡拖著一具流浪少年的屍體,步履輕快,慶幸著自己沒走多遠,就在垃圾桶邊找到了一個身高和寧灼差不多的小孩。
他愉快地吹著口哨。
在換氣的間隙,他鼻腔里隱約撲來了新鮮的血腥氣。
腫眼泡愣了一瞬,低頭看向被自己像個破面袋一樣一路拖拽而來的小孩。
他滿臉鮮血,還睜著眼睛,大大的眼白透著詭異的青。
腫眼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步踏入了廢棄工廠的大門。
濃重的血腥味沖得他栽了一個跟頭。
……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跟頭。
腫眼泡臉朝下撲倒在了魚腥濃郁的地面上。
而下一秒,他就控制不住地打滾嚎啕起來。
他的左腿膝蓋以下被一道斧鋒齊齊斬斷!
海寧從門邊的陰影中站起。
因為失去了一條手臂,他走路會不自覺往左偏。
他不大順當地走到腫眼泡麵前,歪著頭,提著斧子的單手微微發抖。
腫眼泡因為恐懼和劇痛癱軟如泥,一個字都擠不出來,只能發出「咿咿」的無意義的哀叫。
海寧注視著眼睛腫脹、眼神驚恐的男人,夢囈似的把那句話還給了他:「哎,笑一個吧。」
不等他有任何反應,海寧揮下了斧子。
了結了這裡的一切後,海寧拎著大概原本是用來燒自己和爸爸屍體的燃料,把四具屍體拉在一起,一把火點了。
對那個已死的流浪的孩子來說,沒有更體面的處理方式了。
後續警方的處理,最多也是隨便拉走燒掉。
如果人真有死後世界,海寧盼著他怨氣深重、變成厲鬼時,能離仇人近點。
在火舌慢慢吞吃掉半間廠房時,海寧在外面的高草叢邊坐下,乖乖地等著爸爸來。
藥物讓海寧的傷口酥麻作癢,但好在不痛。
他認真地想,爸爸一會兒來的時候,會不會被自己的樣子嚇到。
可現在又沒有別的衣服可換。
他專心致志地琢磨這件事,想得直發呆。
五分鐘後,他看到了一輛破舊的車帶著滾滾塵埃而來。
他有點開心,撐著身體站起身來,又擔心自己走到明亮地帶,會在第一眼嚇到爸爸,只好儘量避著火光、踩著陰影走。
在那輛車停穩後,翻卷不息的塵煙也平息了下來。
海寧的步子再也邁不開了。
這輛車,他認得。
從駕駛座上蹦下一個陌生的男人來。
他踱了兩步,中氣十足地大罵:「操,手腳太麻利了吧?!人我還沒拉來呢。」
海寧僵硬在了原地。
寒浸浸的陰影,將他的心神一口吞沒了進去。
是他錯了。
他明明知道車上有五個人。
一個指揮者,三個僱傭兵……
……還有一個司機。
他竟然忽略了那個司機,也可能是僱傭兵。
父親不是非要拉到終點才殺不可的。
一個容易心慌意亂的小男人,一個格鬥考核常年吊車尾的平庸警察,交給專業的殺手,等一個紅綠燈的功夫就可以處理掉了。
……
司機以為他的同伴沒走遠,便舉步走向了火場一側:「奇哥?!隆尼!人呢?哪兒呢?」
當他的身影被工廠彼端的陰影吞沒時,海寧沖向了車子。
他祈願著該發生的不要發生。
然後,他看到了爸爸。
他躺在副駕駛座上,安靜得仿佛睡著了。
他的喉嚨被精準地割斷了,整個人泡在了血里,身下汽車靠墊都被浸透了。
為了讓他看起來像是被悍匪殺死的,他的面頰被零零碎碎地砍了七八下。
「爸爸啊。」
海寧踮著腳,趴在窗邊輕聲地叫,像是怕驚擾了男人的好夢:「……爸爸。」
一切都不該發生的。
如果不是他隨口的一句話,提醒了爸爸關於「酒神世界」的異常,那個搶劫「酒神世界」的青少年,一定會被認定是意外死亡。
那麼,今天的現在,他們應該吃完了晚飯吧。
媽媽身體不好,會早早睡著。
而他會把哭泣的弟弟抱上天台,穿行在霓虹間,輕聲唱著搖籃曲,等著接下夜班的爸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