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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本部武的監控剛剛被拆除,新的監控在忙亂中還沒來得及裝上。
他們能夠在監獄裡自由交談的時間還有, 但不多了。
於是單飛白開門見山:「寧哥,這些錢你掙得很危險。」
寧灼不語。
單飛白總結:「這回你是親自出手,哪怕做得再漂亮,也已經在他們那裡掛上號了。」
「查理曼喜歡卸磨殺驢,不可能願意有個活人捏著他這麼大的把柄。……寧哥你別瞪我,我就是打個比方,沒說你是驢。」
「那位夫人呢?你了解她嗎,她的性情穩定嗎?要是她復仇成功,跑回去和她老公一対口供,你在這対亡命鴛鴦眼裡,最輕也是個兩頭吃兩頭騙的詐騙犯。」
「本部亮也不是吃素的,他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本部武沒出事前和你走得最近,還特地監控了你。他也是一個麻煩。」
「還有那位什麼什麼的警察先生——」
單飛白陰陽怪氣地拖長尾音之餘,瞟向了寧灼。
寧灼回看向他,
他不信單飛白會突然失憶。
他明明剛才還能完整叫出林檎的名字。
寧灼幫他補上了名字:「林檎。」
單飛白話鋒一轉:「好脾氣的林檎先生……和你什麼關係啊?」
寧灼隱約猜到了他在計較什麼。
他徑直照著他的痛處踩了下去:「同齡人。比你早來個幾年,和我的交情多個幾年。就這麼個關係。」
單飛白:「……你氣我是吧。」
寧灼冷冷淡淡地看他:「氣著你了?」
單飛白哀怨又直白:「氣死我了。」
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了狀態,完全不知道他剛才是真的拈了酸,還是故作誇張地逗弄寧灼:「林——大警官看起來不傻,他已經懷疑上你了。」
寧灼不語。
單飛白看他的反應,瞭然地一點頭:「這些寧哥都知道。」
「做之前就能想到。」寧灼冷淡道,「只不過有些事情非做不可。」
單飛白:「為什麼這麼著急?」
寧灼閉上眼睛:「因為機會難等。一旦開始,就不能停。」
這是實話。
能把銀槌市掀得天翻地覆的機會,他等了很多年。
対在幻象里生存的寧灼而言,每天早上睜開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那把從他十三歲起就點燃在他靈魂里的滔天大火,燒灼了他多年。
虧得他命硬,這麼多年還沒成燼。
要不是橫空殺出一個單飛白,分散了他諸多精力,寧灼或許真的會死於枯燥的等待。
這麼多年,他和單飛白都沒能有一個你死我活的了斷。
到底有幾分心思是想靠他維生,寧灼算不清,也算不盡。
單飛白大大嘆了一口氣。
寧灼冷冷地睜開眼:「你要勸我?」
「為什麼要勸你?」他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我是嫌你笨!」
寧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單飛白語氣生動又認真:「我說了這麼多,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們盯上了你,你下一步的計劃不好執行的話,我隨時可以頂上。」
「交給我吧,不用有負擔。」單飛白彎起眼睛,是一種無憂無慮的笑法,「我很好利用的,也很喜歡搗亂。」
寧灼:「……你怎麼知道我還有下一步計劃?」
單飛白:「因為你說了啊,『不能停』。『不能停』的意思,不就是還有下一件要做的事麼?」
沉默。
長久的沉默過後,寧灼叫了他的全名:「……單飛白,為什麼?」
單飛白好奇地抬起一邊眉毛。
旁人做這個動作,極容易不協調。
單飛白仗著骨相好,皮相更好,眉毛挑起,不僅不怪異,有一股理應如此的風流倜儻。
寧灼問他:「為什麼要做僱傭兵?我記得我叫你去念書。」
「我有念書啊。」單飛白吊兒郎當地笑,「捅你一刀那年,我大學都讀了兩年啦。這些年半工半讀,該拿的學歷一樣沒少。……哦,你炸了我一身彈片那次,我還延考了呢。」
單飛白東拉西扯,卻沒回答那個最核心的問題。
寧灼重申了一遍:「為什麼做僱傭兵?」
就他的階級而言,那絕対算是自甘墮落。
「為什麼啊——」單飛白又拖長了聲音,是寧灼平時最煩的撒嬌腔調,落在耳朵里,反感的感覺卻沒有,「小時候遇見了你,我看著你的眼睛,總在想,寧哥那麼驕傲,你眼裡的世界是什麼樣呢?和我看到的世界有什麼不同嗎?」
寧灼:「看到了嗎?是什麼樣子的?」
單飛白並沒有正面作答。
他爬到了和寧灼一樣的位置,可他眼裡看到的並不是什麼燦爛又熱鬧的新世界。
被他看進眼裡的,始終只有一個寧灼。
驕傲的、不可親近的、又意外地心軟的寧灼。
寧灼一直是老樣子,沒有變。
變的是他單飛白。
眼看單飛白不肯說實話,寧灼當然也沒有把自己心中早有雛形的計劃告訴他,只簡略道:「我要做的事情有可能會害死你。」
單飛白揚眉,心裡湧起一點難言的沮喪:「所以不讓我參與嗎?」
「沒有。需要多問你一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