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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煩躁地剛一轉身,單飛白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勾搭住了寧灼的肩膀,出主意:「應該照那個休少爺的屁股再來一下。」
寧灼目不斜視,用胳膊肘懟了單飛白的胸口。
單飛白痛得一縮,但還是攬著寧灼的肩不肯撒手,痛苦道:「謀殺親夫啊。」
寧灼:「你喝大了?誰是你親夫。」
單飛白和他咬耳朵:「兩萬塊買來的親夫也是夫啊。」
然後他就快樂地笑了起來,嘴角的小梨渦若隱若現。
寧灼面無表情:「你又入戲了?」
單飛白滿嘴跑火車:「入了入了。老公,我們一起去收拾人啊。」
寧灼把高爾夫球棍搭在肩上,從後面猛地敲了一下他的後背。
可惜單飛白的脊骨比球棍結實,當的一聲,倒是把他眼底的橫紋敲亮了。
林檎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打打鬧鬧,耳畔回放起了那天審訊「芭比娃娃」的情景。
他問女孩:「那,從本部武手裡救了你的人,叫什麼名字?」
女孩猶豫了又猶豫,雙手攥在身前,鬆了又緊。
她的心理鬥爭很好理解。
那個人以囚禁的方式,保護了她兩年,供她吃飽穿暖,供她讀書向學,卻從未和她有過任何接觸。
他在女孩的心目里,是個神秘的、目的不明的「虛像」。
她只能在惴惴不安中猜測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好。
對她不好,為什麼要花錢養她?
對她好,又為什麼把她軟禁起來?
而警察把自己帶到這裡,如此鄭重地問那個人的名字,女孩知道,八成是沒有好事情。
可矛盾的是,女孩是渴望實實在在的溫暖的人。
林檎遞給她的一杯帶著奶糖味道的糖水,就能叫她產生愧疚,感覺非要為他做點什麼不可。
在左右為難間,女孩小心翼翼地回答:「我隔著牆,聽得不是很明白。」
「有人叫他,好像是拉……什麼金先生的……」
在這一點上,她撒了謊。
她聽得無比清楚,有人在外面稱呼那位綁架她的先生為「拉斯金」。
這個單純的女孩子,希冀著能通過模糊這一個稱呼,既能滿足眼前好心的警察先生的要求,又能對得起那個供了她兩年吃喝的拉斯金先生。
自從她出來後,就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謀生上,在大街上路過各類顯示屏時也低頭縮肩,生怕被人認出來。
因此,女孩並不知道「拉斯金」這個名字的知名度有多高。
所有聽到這個名字的人,都能立刻知道她的含糊其辭背後包含的龐大信息量。
女孩說,是拉斯金救了她。
當然,這個世界上和拉斯金重名的有十幾個。
可就是那麼巧,一個「拉斯金」以異常轟動的方式,死在了兩個月前。
女孩的那隻義眼,留下了本部武犯案的影像證據,是把本部武送進監獄和精神病院的直接推手。
這麼一來,本部武的殺人動機,有了。
當林檎好不容易申請下來搜查令,本部武又從本該防衛森嚴的亞特伯區第一監獄「越獄」。
不管原因為何,重要的是,本部武居然是能夠隨心所欲離開監獄的?
這一點一旦坐實,他那原本嚴絲合縫的不在場證明也跟著消失了。
原本,薛柳薛副教授的動機、不在場證明和製毒能力,都遠超本部武。
但是,他最核心的動機並不能攤在明面上分析,其他方面也僅僅是「可疑」而已,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他的為人又是那麼謙和,在學生、同事中的口碑頗佳。
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好人。
隨著他們調查的深入,本部武的嫌疑慢慢蓋過了薛柳。
一切仿佛理當如此。
一個是天性溫軟、治學嚴謹,先後經歷了女兒失蹤和毀容風波兩件大事,卻依然對生活抱有希望的好老師。
另一個是會憑著自己的心意,對同類施以最殘毒的改造手段的人渣。
誰都更願意相信是後者殺的人。
林檎感覺,好像冥冥中有一隻手,在撥弄、操控著他們的調查方向,一步步地將疑點盡數引導到了本部武身上。
而且這些證據,都是他們一步步踏踏實實地調查得來的。
當然,這中間存在著不止一個巨大的bug。
比如,拉斯金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他居然會好好地養著一個女孩,不碰她一根手指,足足兩年之久?
可是女孩是被人從後偷襲、套了頭劫走的,並沒見過拉斯金的真容,無法對他作出明確的指認。
現在,拉斯金已經死了,能為自己辯白的,只剩下了本部武。
那麼,本部武現在究竟在哪裡?
……
喚醒本部武神志的,是疼痛。
他顫巍巍地哼了一聲,虛弱的回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刺得嗡嗡作響的耳道愈加難受。
他艱難睜開眼皮,看見的是圓柱形的天空,鼻尖飄來的是汽油難聞的氣味。
本部武還沒完全清醒,就下意識地乾嘔了兩聲。
——他被扔在了一個半人來高的寬大汽油罐里,口唇流血,動彈不得。
本部武以為這是一個噩夢,因為這一切都太過不真實了。
他今天剛吃的還在腸胃裡沒有消化,嘴裡仿佛還有陳釀葡萄酒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