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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玉樹正在啃西瓜,心火稍降。
他花了一個小時,盤了一下如今的局勢,原本灼灼燃燒著的心火也平復了些許。
本部亮的情況和那些黑戶詐騙犯不同。
那些人無名無姓,拿的也是小錢,大可以一猛子扎進人海里不回頭。
但本部亮唯一的金字招牌,就是本部亮自己。
如果不早早經營起來,讓錢生錢、利滾利,他這樣沒有背景、沒有實力的技術人員拿著錢,就是小兒持金過鬧市,天長日久,早晚有一天被吃干抹淨。
本部亮上次也是帶著充足的錢離開泰坦公司的,結果怎麼樣?
也就是說,本部亮只有兩條路。
要麼卷錢跑路,等著再次被洗劫乾淨,要麼硬著頭皮做他的生意,提心弔膽,倉皇度日,等著自己上門算帳,就算有心想逃,也逃不快、逃不遠。
接起通訊時,馬玉樹的嘴角還沾著一粒西瓜子。
他用大拇指把西瓜子抿到嘴裡,含混不清地問:「人到手了?還是跑了?」
那邊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提問,而是遙遙傳來了喘息聲。
聽聲音,還挺年輕。
馬玉樹皺皺眉,掩住自己另一隻耳朵:「餵?說話。」
那邊終於有了回音:「……餵。」
馬玉樹一個打挺站了起來。
這不是任何一個他熟悉的小弟的聲音!!
「你……是誰?」
電話那邊的金雪深在於是非輕輕的撫背下,已經恢復了平穩的呼吸。
他倒提著他的弓箭,弓弦上有血,是別人的。
他正坐在那個兩米高的壯漢腦袋上。
壯漢已經昏迷倒地,人事不省,一顆光頭爛西瓜似的血流成河,正好方便當個臨時座椅。
金雪深的臉,地下世界裡的不少人都認得,因此完全沒有隱瞞的必要。
於是,他自報家門道:「『渡鴉』。」
「『渡鴉』……」馬玉樹的心裡無聲地翻起了驚濤駭浪,「寧兔……寧灼的人?」
「是。」趁著那邊馬玉樹愕然之際,金雪深馬不停蹄地拋出了下一個致命打擊,「本部亮的命,我們保了。」
馬玉樹的心臟沉沉地往下墜去。
是「海娜」?
本部亮怎麼能請得動他們出山?!
「海娜」是出了名的誰也不靠,幾家大公司的面子,他們誰都不賣。
儘管馬玉樹雖然沒見過「渡鴉」,但他消息靈通,知道他是「海娜」的三號人物,說的話絕對有分量,幾乎可以代表「海娜」的態度。
聽說本部亮那個死兒子本部武,在逃獄前曾經僱傭過寧兔子當保鏢。
難道他們是那個時候勾搭上的?
馬玉樹剛剛吃下去的西瓜、吸收到的水分,全部化作冷汗從毛孔里滲出。
雪白漿硬的襯衫緊緊貼在身上,變得沉重粘膩。
面對本部亮時,他舌燦蓮花,九分假,一分真,但他有一句話沒有撒謊:
他也是從他的頂頭上司那裡借的錢!
他背後的勢力也不是做慈善的,白給他錢讓他往外借。
他也是從老大那裡借來的高利貸。
至於能從底下的人身上攫取多少利益,全瞧他的本事。
這筆生意是由他一手促成的,如果沒了本部亮的大腦,又沒了錢,自己背後的人怎麼處置本部亮暫且不提,自己這個辦事不利的中間人,是必然要大出血的!
馬玉樹的聲音有點抖:「『渡鴉』先生,有事好商量,先不要把事情弄僵。這樣,我們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地點和時間你來定。」
電話那邊是昔日的「馬叔叔」。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
小的時候,他還送過金雪深一套遊戲機。
往昔的回憶,讓金雪深的拳頭攥得更緊,聲音也是緊繃繃的:「好啊。」
見他答應得這麼痛快,馬玉樹的心反倒先虛了。
他吞咽了一口帶著血腥氣的唾沫:「……我想請寧先生出來談一談。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誤會。本部亮給了你們多少?200萬?……還是300萬?」
馬玉樹露出了一個略顯猙獰的笑:「我手頭還有點余錢,如果你們方便的話,不妨和我合作,我們也能交個朋友。」
金雪深漠然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本部亮。
他剛剛目睹了一場鬥毆現場,如今有些手顫,靜靜坐在一邊,一息不出,像是生怕引起注意的食草動物。
金雪深冷靜作答:「第一,你已經沒錢了。」
他管錢這麼多年,深諳其道。
結合著本部亮簽訂的合同,金雪深自信,馬玉樹向他的上線貸款籌來的2000萬,如果償還不清,能榨乾他所有的身家,足夠他死無全屍。
「第二……」他微微笑起來,這麼多年積壓在胸腔內的鬱氣泄出了不少,每個毛孔都舒暢痛快了,「才200萬啊。馬先生是不是太低估我們『海娜』的定價了?」
通訊器那邊陷入了一片沉默。
馬玉樹不是不想回應。他正抖著手呼叫他的健康監測機器人。
一隻機器寵物風馳電掣地奔來,掃描了他一番,彈出了一個盛滿心臟病藥物的小匣子。
當他把藥餵到嘴裡,並潑潑灑灑地喝掉了半杯水時,那邊的金雪深已經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